八剪不断理还乱
侯君仪没有听见父亲下面说什么,转身就从厅房跑出来,她感到浑身都在发抖,心仿佛掏空一样,泪水不由自主往下掉。她出身武林世家,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活了十八载,第一次遇到一个心动的人,难道真就是这个结局吗?她不相信,前日相会时,还嬉笑玩耍,今日却突然说悔婚,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她要去见秦墨,只有见到秦墨才能知道真相。
想到此处,侯君仪便牵出枣红马,飞身上马,疾驰出府,门口家丁要来拦:“小姐,老爷说你不能出去……”侯君仪也不多说,将马头一偏,已奔出府去。来到秦家“沧浪轩”门口,纵然心急如焚,但一贯平和温婉的侯君仪还是沉下气来了,下马问门口家丁,家丁趾高气扬地说道:“你是谁啊,来打听我们家三公子。”侯君仪一向不愿与人争吵,强压怒火,说道:“我是‘奔雷府’的侯君仪,请禀告你家三公子,说我来找他。”那家丁冷笑道:“哼,原来你就是侯家的小姐啊,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决定不和你们家联姻了,我家三公子不愿意见你,请你自重,赶紧回去吧。”侯君仪听完,手中不由自主按住了剑柄,那家丁一点不慌,冷冷说道:“都说你们江湖中人不懂礼数,没说两句又想动武,我们三公子要是和你成了亲,那岂不是有失了身份?赶紧走吧。”侯君仪握住剑柄的手垂了下去,她自小学了一身武艺,但一生未和任何人争斗过什么,出手救秦墨那次是唯一一次将自己的功夫对付真人。她失落地转过身,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心中的屈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默默牵着枣红马,慢慢离去,仿佛失去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夜,侯君仪怔怔地坐在闺房窗前,看着夜空直到深夜。残烛燃尽,熄灭的那一刻,照亮了她脸颊的一滴晶莹的泪珠。
夜已入深,人声也静。闺房里的香烛已经燃尽。无尽惆怅的侯君仪默默倚在窗前,此时的思绪,说不出的乱。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那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富有侠气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哎,不过是救了自己一条命么?之前我也救过他一命,两不相欠,何必又自做多情?
江湖女子,也如此善感。剪不断的思絮,似窗前梧桐的影子被月光越拉越长……
突然,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传来。府门敞开,那马蹄声急匆匆奔进了院子。侯君仪诧异:这么晚了,是谁还到府中来?于是好奇心起,翻身一跃,跳上了屋顶。侯君仪身材轻巧,轻功在奔雷府中更是数一数二的,连父亲都自愧不如。她身如腾兔,步似轻尘,几下跃纵便到了厅房的房顶上。只见马上下来一位气宇轩昂、威风飒飒的长须男子,那不是在东京做马军都指挥使的大伯父侯见海吗?
侯君仪心里奇怪,现在已过了子时了,伯父深夜急来造访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父亲侯听雷大步出迎,不与大哥寒暄半句,二人便携手走进厅房。侯君仪心里越来越奇怪,伯父深夜单骑登门,父亲神色急切,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好奇心起,于是便凝神屏息,决定偷听。今天晚上的奔雷府似乎特别安静,伯父和父亲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而她接下来听到的,却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侯见海一进门就问:“二弟,我遣人从东京千里加急送来的信可曾收到?”侯听雷道:“已经拆阅,兄长何故再亲自跑一趟?”侯见海道:“此事关系重大,三皇子一再嘱托,我须亲自接应。一切人手可曾安排妥当?”侯听雷道:“大哥放心,临湘城四周要道已经被我奔雷府暗中封锁,各门人弟子已经安排下去了,只等听从号令。只是之前有个插曲,仪儿本已与秦家老三定亲,没想到秦家惹了这么**烦,幸好白天我已经设计骗过仪儿了,哎,只可惜仪儿一往情深,我对不起她啊。”侯见海道:“二弟,仪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便如我亲女儿一般,但此次关系重大,只能委屈她了,以后我再给她找个好人家便是。”听到此处,侯君仪心中又喜又急,喜是秦墨没有改变心意,急的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连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都要骗她。
但是接下来听到的事情,让侯君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听侯听雷道:“大哥,可否动手了?”侯见海道:“我带来的兵马半个时辰后便跟到,皇上的圣旨也被三皇子弄到手了,只等人马一到便开杀戒。其实秦家本都文弱书生,无须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三皇子一再吩咐要小心在意,防止有党徒相助,不得不计划周密。你也知道,秦家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交往甚广,只怕有人闻讯来救,其他人倒也罢了,只是一人……”
侯听雷道:“大哥是说……”侯见海点点头,神色沉重:“正是当年秦兴舟任京城巡抚时救下的那个死囚,如果他来……”侯听雷的表情似乎吞下了一只苍蝇,道:“如果是他,那这件事就完了,即便我‘奔雷府’全部出动,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侯见海道:“二弟暂且宽心,三皇子做事谨慎周密,料不会泄露先机。况且你经营‘奔雷府’这么多年傲视江湖也非浪得虚名,加上我从京城调过来的两千禁军,谅他一个人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侯听雷点头:“大哥说的是,但愿此事能顺利完结,报三皇子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