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夜蜀道失意人
锦州城是通往义军领地的唯一通道,不从锦州过,就得翻越险峻的山林,自古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要想另辟蹊径,简直难于登天。然而,现如今的锦州城,无论官民,除了剿匪军队,是一个都不放过,进得了北门,出不了南门。
侯君仪进城后,坐在茶馆里歇息,静静品茶不语,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过得了锦州城。茶馆外,来来往往都是调度巡查的军队,沿街商家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茶馆内,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茶客,低声私语,说话轻得连蚊子都听不见。侯君仪想要打探消息,便运内力仔细去辨听,只听旁边桌两人对话,一人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有三件古董是蜀中富商预定的,原本打算年前出手拿钱可以过个好年,却要在这儿耽搁不知到何时了。”另一人接话道:“上月,我接到蜀中家眷来信,说我娘病重,没想到耽搁了几天就出不去了,唉,我竟要成不孝子了。”那人继续说道:“听说没有,朝廷调集了二十万大军,正从四面八方往锦州赶了,这锦州本来就有五万守军,他们这一来,估计我们都要没饭吃了。”“匪军只有三万人,官军来了二十五万,这些当兵的都是吃什么……”说到这里,之前那人连忙把他打断了,并使劲观察四周,见茶馆也没多少人,又说道:“真要出城,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侯君仪凝注呼吸,听的更加仔细了。那两人凑到一起,之前那人说道:“南边城墙有一处捷径,没有多少人知道,如果我们敢搏一把,晚上……”
两人说话声音实在太轻,隔得距离又较远,侯君仪只断断续续听见了两人晚上约好去闯捷径。那两人喝完茶,一起出了茶馆,侯君仪急忙跟上,此刻离天黑也不过两个时辰,侯君仪便一路远远跟随。两人是普通百姓,完全察觉不到有个武林高手跟在后面。
到了晚上,城内已经家家闭户,大街小巷,只有官兵来去巡查的身影,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军严阵以待。却见两人借着夜色,倚着墙角,弯腰挪行。侯君仪身轻如燕,飘然跟随,落地无声。
只见两人走到城角处,一人弯腰扒拉墙角的树枝,扒拉半天,那人说道:“捷径就在此处。”另一人说:“狗洞?你说的捷径是狗洞。”那人说道:“如此捷径,天人不知,是我偶然发现的,只要钻过这个洞,撒开腿丫子跑,两百步不被官兵发现就有一处小路可以掩藏,所谓富贵险中求,我得搏一把,你也不想在你老母亲在世看不到最后一眼吧?”另外一人犹豫许久,勉强答应了。
侯君仪不禁莞尔,十三年前,他为了见她,钻了狗洞,十三年后,她侯君仪为了找他,又要钻一次狗洞,难道缘分和天意就要和狗洞纠结在一起吗?
那两人已经俯身钻过去了,侯君仪站在狗洞前犹豫着,这个狗洞恐怕连狗都许久未钻了,只有一尺高,脏污不堪,人要过去,只能像狗一样跑。她出生在武林豪门,后来清修山林,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为了见你,我来了!
侯君仪擦掉不知何时掉下来的泪珠,俯身,将那洁白的衣衫,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爬过去。洞口真的很小,她不得不忍受污泥和浊气。城墙有三丈厚,每爬一步,都感觉要窒息。
终于到了另外一边出口,侯君仪站起了身,白衫已经沾满污泥,一抬头,却见几十个士兵,正押着前面两人审问。士兵一看,又从洞里出来一个面若天仙,但浑身污秽,头发凌乱的女子,不由都惊呆了。领头的连忙一声令下:“把她也拿下。”
侯君仪满肚子的委屈和羞辱突然爆发,腰间“血影剑”骤然出鞘,“刷刷”只见几道白光,冲上来的四五名士兵顿时身首异处。其余人惊呆了,没想到一个弱女子有如此本事,领头的也意识到来了厉害角色,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匪军!”
侯君仪利剑再次挥动,闪电一般冲上前,如砍瓜剁菜,杀得几十名士兵人仰马翻,这时城门大开,冲出来无数士兵,侯君仪对之前那两人说道:“你们快跑吧。”又对其中一人说:“一定要送你娘走。”那两人感激地望着她,连忙转身跑去。
侯君仪却回过头来,面对冲出来的千军万马,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刚才钻狗洞的委屈,腰间这把“血影剑”几乎从不主动出鞘,而现在,仿佛剑柄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