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雄一郎再次打电话来时,已经过了早上十一点五十分了。
此时的我们正好走下了那个长长的石阶,沿着平缓的祭拜坡道来到某家拥有古典气息的咖啡厅吃午餐。因建地狭窄,所以店内的空间相当狭长,面对祭拜道路的玻璃落地窗前,有两人用座位以及成对的吧台,更深处尚有四人用的座位排成一列。
吧台里面只有一名貌似店长的中年男子,这里没有女侍这种穿着漂亮衣服的女性存在。
雄一郎打电话来告知的情报是,纵火事件的后续发展以及龙宫会拼命找寻犯人的事。
这是意料之中,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因为小鸟有报复辰宫家的心态,事实上也被人发现她出现在现场附近。
我不认为当时只有自己发现小鸟。不管围观的人群少到什么地步,现场加上警官与龙宫会的人马,至少有接近三十人左右。况且小鸟没有逃走、没有躲藏,甚至没有变装,而是堂堂正正的站在原地,就算有人发现也不足为奇。说不定,我们在巴士站的对话也被别人目击了。
小鸟坐在高高的圆桌后面,好像很难喝似的饮用着黄绿色的综合蔬果汁。看到她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我不禁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
总之,她现在在我这边就是了。
你自己说吧。
我把手机递给小鸟。
因为我已经告知小鸟,电话里的人是雄一郎,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手机然后就这样连招呼都没打的做出了宣言:
我不会听雄一郎的话。
她想说的话好像就只有这样。
立刻递过来的手机另一头,传来雄一郎吼叫的声音,不过小鸟却佯装不知情望向窗外。
呃~雄一郎。很遗憾,你再怎么大吼,她也听不见呢!
接着是数拍的空白时间,他恐怕在做深呼吸让怒火平息下来吧:
了解。不过你知道的还真详细耶!
话是没错,不过交际的对象都是女生呢!
这种会话结束后,我挂了电话。我虽在最后出言讽刺,但雄一郎提供的情报对我们而言可是价值千金。我开始带手机已经有一阵子了,直到现在我才觉得它非常有用。在这之前只要碰到紧要关头,它总是因收不到信号而无法拨出电话,所以大部份的情况下都没派上用场呢!
雄一郎告诉了我很多事。你果然被当成嫌疑犯了,而且龙宫会正在四处找你。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镇上,还有他们也派人过来搜索了,所以他要我们快点逃走。
我只是来这里祭拜姐姐的墓而已,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
小鸟又说这种不懂事的话了,你自己也知道吧?我得到了雄一郎的允许,就算在你脖子上套项圈,我也要把你拖定。
原来大哥哥有这种兴趣啊!
我是说认真的喔!
我周围的女性总是想把我当成变态,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世上明明没有像我这么正直的人啊!
为了治愈疲惫到不行的心情,我将视线移向了窗户的对侧。天空是那么的晴朗,阳光鲜明地照亮了走在道路上的人们。店内温度适中,咖啡也挺好喝的。
只把思考限定在这里的话,现在简直是优雅的午餐时间,这让我的精神感到些许温暖。
提起轻松这个字眼,就会让人想起之前在关键字排行榜上占有第一名宝座,却很遗憾地以失败告终的轻松教育,但我还是认为轻松是人生中相当重要的要素之一。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不停追寻实际上是我们被追赶某种事物般的生活方式是行不通的啊!有时停下脚步,缓缓环视周围的沉着态度等等,我看见无法置信的光景了!
噗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喷出了正好含在口中的咖啡。我听见小鸟呀啊!地发出了悲鸣声,她也许含到了一点从我口中喷出形成雾气的咖啡吧,然而抱歉的是,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这这不可能
以为看见幻影的我,不禁想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与精神状态,但另一方面,我又清楚理解那就是现实。那不是眼花,也不是长相类似的人,而是更恐怖的光景。即使掺杂在无数人群中,她的身影也无法混入其中,所以我绝对不可能看错。
你在干什么啦?太过份了!
对对不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没时间向因愤怒而发狂的少女辩解,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店外。
走在祭拜道路上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多到让我追丢那道身影的地步。
我对着朝佛寺走去的她叫出了那个名字:
志乃!
回过头来的人果然是支仓志乃本人。
☆
时间回溯到一月一日的下午。
地点是位于大阪某城镇里的六张榻榻米大小的破烂公寓。
支仓志乃反刍着单方面被挂断的电话内容。
说不定没办法回来,指的是什么意思呢?
就大的理由而言,有可能是移动手段出了问题。如果铁路因某种理由而停止行驶,就无法在预定时间内回到家了。但在这种状况下还是可以搭乘长途巴士,即使得花上许多时间,还是有办法回到家里。
既然如此,不只是铁路,连平面道路也出了问题吗?志乃拿起放在暖被桌上的遥控器,并且用它开启了电视。她试着转了几个频道,却没有发现这样的跑马灯信息出现,而且映照在屏幕上的人们都很兴奋。
如果九州与本州,或是中国地方至关西一带的交通网全部瘫痪,电视新闻一定会播报。(注:中国地方指的是日本本岛的西部。)
也就是说,原因不在于物理性的理由,而是与精神层面有关。所以本人并不想回来。
这并不是受到外在因素影响,而是他这个主体拒绝回来。
对方不肯明确的说明理由,就是肯定这个想法的证据。
明天回来的约定就算食言,也没有必要刻意模糊理由。之所以没有说明,是因为他想蒙混过去。之所以想蒙混过去,是因为他害怕自己说谎。之所以说谎,是因为这件事令他内疚。
快速思索到了这边后,志乃立刻做出了判断。
她起身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在脑海中搜寻着数条路线。
最快速的路线当然是新干线,不过年节时期的下行车票应该很难取得吧。巴士当然也一样。就最下策而言,虽然还可以选择搭计程车,但光靠小学生的一己之力仍旧很难达成目的。
因此她的来访对志乃来说,可以算是一种侥幸。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熟悉的声音穿过了金属薄门:
小乃乃~你在里面吗~?
少女打开玄关门扉她已经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迎接名为鸿池绮罗拉的女性。这名令人印象深刻的大学四年级生拥有娇小身材,却完全感受不到柔弱气息的弹性**,以及有如厚脸皮野猫般的嘲讽表情。
哟,新年快乐啊!
祝你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绮罗拉早就习惯虽然礼貌,听起来却有些见外的问候语了,所以她边笑边走进了室内。
绮罗拉与志乃的情况不同,虽然她有意识到这里是别人的家,但她与房间主人的关系已经熟到用不着客气了。更何况身为dai理屋主的志乃并没有表示拒绝,因此也等于取得了本人的同意。绮罗拉就这样将外套吊在墙壁挂钩上,然后直接冲向放在房间角落的暖被桌避难。
呜哇,超冷的啊!
将脚伸进棉被里的瞬间,绮罗拉发出了尖叫声:
搞什么啊,暖被桌根本没穴电嘛!
正因为暖被桌给人一种很温暖的印象,所以没穴电的暖被桌感觉起来也更加寒冷。绮罗拉慌张的按下开关,一边责备似地望向志乃:
小乃乃,难道你有回家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会睡在这里耶!
他在电话中叫我回家睡。
是吗,那家伙也会说出像样的意见呢!
口头上虽然表示赞美,但她的表情却很黯淡。
绮罗拉明白他的意见没错,也认为他担心志乃的态度值得嘉许,但她还是不认可这种半吊子的做法: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把你一起带回去呢?
与其因为自己不在而挂心少女,所以叫她回去空无一人的家里,不如紧紧握住她的手。绮罗拉知道,这件事对两人而言可说是轻而易举。虽然绮罗拉也明白两名当事者仍需克服一段困难的距离,但她还是不免感到焦躁:
唉,算了。今天就忘掉那个笨蛋,我们两个女生悠悠哉哉的过一天吧。让小乃乃一个人待在这里虽然危险,不过有我在就没问题了吧。
说完之后,绮罗拉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包包拉链。
出现在里面的是重箱。那不是最近经常会看到的合成树脂制品,而是货真价实的红色轮岛漆器。没有大手笔洒上金箔,看起来甚至有些不显眼的重箱,却是一个无法再加以装饰的逸品。(注:重箱是日本人用来装年菜的漆器)
我虽然觉得用保鲜盒装就行了,但母亲知道后却很生气,所以我只好带这么笨重的东西过来这边。请用吧,这就是我们家多出来的年菜。
非常感谢你,可是
啊,不要紧的啦!道场那边已经拜完年了,再来只剩下那些老头一起喝酒唱歌的大宴会,所以我完全自由啰!
就算回家也只会被叫来叫去而已,绮罗拉耸耸肩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她的老家是知名的剑道道场。以身为师范的祖父为首,道场出了许多全日本等级的剑士,甚至还有人从地方上远道而来请求指导。因此一到新年时,就会有众多的弟子从全国各地前来拜年。
武道始于礼,终于礼。因此身为孙女的绮罗拉也必须露面拜年,但她并不想参加之后的喧闹宴会。
即使不参加宴会,绮罗拉还是会被叫去帮母亲的忙,但如果有有一名女孩因为双亲忙于工作,只能孤伶伶的过节这种光明正大的理由,那就另当别论了。觉得志乃很可怜的母亲,甚至给了绮罗拉年菜当作土产,而绮罗拉也平安无事的脱离了酒宴地狱。
不过,对她而言,真正的地狱这一瞬间才开始。
你有空吗?
嗯?啊啊,是没什么事要做啦!
到什么时候?
到什么时候是指?
是到今晚前都有空,还是到明天早上?
不管是明天早上,或是之后都有空吧咦?啊哈!
绮罗拉的脸上浮现笑容:
难道小乃乃害怕一个人睡啊?你总是和那家伙待在一起,才会想念人的体温吧。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小乃乃,如果可能的话,在这种时候可以麻烦你顺势吐槽一下吗?
你有空的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志乃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某人虽然迟钝,却总是能发现这其中的细微变化,然而绮罗拉几乎完全无法理解。
只要那个人说出这些话,绮罗拉都会凝视少女的脸庞,但她只在那脸上看见相同的表情。
的确,少女的态度比最初相遇时软化了一些。
即使如此,绮罗拉眼中的支仓志乃,仍是一颗封闭了永久岁月的黑曜石。
所以她与这名少女结识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算不了解她的一切,也要相信她:
当然啰,我怎么可能拒绝小乃乃的请求呢!
帮这个忙会让你非常辛苦。
那我就更要帮这个忙了。
我明白了。那么,请把我带到九州用车子载。
啥?
绮罗拉张大了嘴反刍着志乃的话语,然而她更应该重新评估自己刚才的决心才对。在她所无法探测的志乃的表情下,有着他应该能感受到的讨厌预感。
结果,她品尝到了超过五小时的驾车地狱。
☆
志乃让柔软的及腰黑发在半空中飞舞,一边回过了头。
之所以会有这种激动反应,并不是因为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面的关系,而是她的存在总是强烈撼动着我的心灵。这里对我而言就像客场一样。在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的敌营上,来自主场的加油声比任何事物都值得倚靠。
问题是在志乃旁边,跟她一样转过头来的另外两名同伴。
喔~你果然在这里啊!我们刚才去了你家,伯母说你可能去祭拜坟墓了。哎呀,能顺利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还在想说如果跟你错过的话该怎么办呢?
我退一百步好了,退一百步喔!志乃也就算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让她很担心吧~但为什么绮罗拉学姐跟真白也会在这里呢?
那两人是鸿池绮罗拉学姐与凉风真白。
干嘛用这么厌烦的方式说话啊~
完全不像大人如果我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被*掉吧扭动着身躯的学姐,已经足以让我的精神状态降至冰点了。
话先说在前头,你应该要感谢我才对喔!因为我以监护人的身份,替你把小乃乃带来这里了耶!
不,你为什么要把她带来呢
我可是从大阪开了好久的车才到这里的喔!而且还是在新年刚开始的时候耶!你知道这有多辛苦吗?
请不要恼羞成怒好吗?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我不能过来吗?
呜,我无话可说。
要说不行吗?是不行没错,可是看见她望着这边的眼神,我实在说不出这种话。面对少女不含悲伤,只是纯粹发出疑问的话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有如逃避似地将视线移向拥有一头银发的第三个人。我可以理解志乃来这里的原因,绮罗拉学姐以监护人的立场出现在这里也很自然。只有凉风真白,她的存在有着明显的突兀。
真白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刚好有空,所以去了你家玩,结果刚好在那边碰到了准备出门的支仓她们。
所以你就特意跟她们一起来了?
我在特意这边略微加重了语气。少女住在我的公寓附近,又拥有很难说是普通人的特异之处,但她跟我毕竟只是朋友的关系而已,为什么要涉入这件事呢?
而且,她不是只为了说这种讽刺话语就跟过来的天真少女。
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柔弱又不安的表情与年纪相符,但这明显只是演技罢了。
眼镜底下的眼瞳闪着光辉,这无疑证明了她非常乐在其中。
基本上真白是一名不管是对我或是对任何人,都不会过度干涉的女孩,所以她应该不会做出多管闲事的搅局行为才对。
不,话又说回来她们的来访真的造成了困扰吗?
我扪心自问,却没发现肯定这个问题的决定性因素。
的确,我心中不是只有高兴,因为我特别不希望志乃过来这里。
但同时我也无法否认自己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很高兴你们特意赶过来,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状况。我只是有一些事非处理不可,这里没有需要学姐你们出马的事件。
是吗?算了,反正我这次是小乃乃的司机兼监护人。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安安份份的在这里观光啰!不过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更应该向小乃乃道歉了。
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会特意拜托学姐带自己赶来这里,就表示在志乃小小的胸口中,有着让她这么做的不安吧!
对不起,志乃,害你特地赶来这里。
我温柔地抚摸着柔顺的秀发。
宛如融入黑暗中的黑色长发,每一根都有如绢丝般滑顺,我只觉得手指非常舒服。
与诗叶的头发不同
还是让志乃她们回大阪吧。
我做下了这个决定。如果她们真的只有观光的话,那倒是不成问题,但我实在不认为这三个人聚在一起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过,我的预定表在发现她们时就已经开始暴走了。
大哥哥她们是谁?
我全身的肌肉与神经都因紧张而收缩,感觉起来就像身体所有部位同时渗出汗水一样。
从背后传来的这道声音,恐怖到用炼狱来形容再好也不过的地步。它的恶劣程度,甚至让我想要发笑。
精神层面的刹车拼命将我的头部固定在正前方。
都是因为这样,我勉强运转着拒绝回头的心,不得已将头转向了那边。
站在那边的人当然是小鸟。
大哥哥,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你应该不是在搭讪吧?
只要说错答案,我就会死。
小鸟与雄一郎之间的关系,比起从高中才认识他们的我更加深厚,然而雄一郎还是把小鸟交给我负责,而且小鸟也觉得雄一郎不可靠。这两个人会这么做的理由就在这里了。
小鸟非常讨厌会在路上搭讪的男生。小鸟本来就怕生到凶恶的地步了,再加上敌我区分极为明显的个性,所以她很讨厌随便接近自己的陌生人,也很厌恶会这么做的人。
就这一点而论,她与雄一郎的磁场可以说是相当不合。
即使如此,雄一郎还是没有变成小鸟的敌人,因为他对小鸟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这种特例也适用于我吗?
没什么希望呢!
不不对不是的,小鸟!她们是我在大阪认识的人啦!
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是啥啊?
两个方向同时传出了怀疑的声音。
不只是小鸟,连绮罗拉学姐也对这句话产生了反应:
什么认识的人啊,你怎么可以用这么见外的口气说话呢?我可是为了见你,才特地在繁忙的新年花上好多时间来到这里的耶!
我知道啦,学姐!我都知道,所以可以请你暂时
大哥哥,等一下!见外的口气是什么意思?特地来这里见你的意思就是,这些家伙不是陌生人!?
不小鸟,这个误会可大了。
这些家伙是啥意思?这个臭小鬼是怎样啊?你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
连连学姐你也我就说是误会了嘛!
大哥哥,误会是什么意思?你忘了我跟姐姐的事吗!?
我的事!?还有姐姐!?你这个白痴到底在这里干嘛啊?
穷于应付两人的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我并不是在感叹自己身陷误解而招来误解,每一刻都更加不利的状况。不,事实上我是有一点这种感觉,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世界实在太温柔、太和平了。
☆
好不容易安抚了误会满天飞舞的杀戮场面后,我们回到了刚才的咖啡厅。
虽然只用掉了五分钟,精神上的疲劳程度却相当于数小时吧!顺带一提,刚才吃午餐的钱小鸟已经先付清了,所以看到客人增加的店员开心地用微笑迎接了我们。
小鸟,真是抱歉。我的份要多少钱?
呃,一千元应该够了吧?
我不知道!
面对拿出钱包的我,少女发出了如同烈火般的爆怒。
她的意思应该是,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吧?
我们从刚才坐着的窗边位子移动到了店内深处的四人座位。只有一米宽,略微狭窄的空间里摆了破旧的皮制沙发,而且沙发皮已经软到失去了表面的张力。
我所坐的墙边挂了一幅画家不详的风景画,小鸟则是理所当然地坐到了我的旁边。至于对面嘛,从靠墙的座位开始依序是志乃、绮罗拉学姐,还有真白。她们三人都是身材娇小的女性,所以座位空间虽然狭窄,坐起来倒也不会很挤。
没有人对这种座法表示不满,至少没人说出口。
唯一感到不服的我,别说是出口抱怨,甚至不敢露出这种表情。
在这种座法下,坐在旁边的小鸟完全封锁了我的逃亡路线。这里不是半吊子的牢狱,而是货真价实的结界。如果我笑着说自己要去上一下厕所的话,肯定会立刻身负重伤吧!
而且对面也传来了相同的气息。
如果有仪器能侦测现场杀气指数,上面的指针一定会转到底吧。
我可以理解小鸟的反应。就算解开误会也就是说误会还没完全解开就本性而言,她还是无法对初次见面的人放下戒心。如果有诗叶在场,或许还可以稍微缓和一下小鸟的情绪,不过现在的她,全身都渗出如针*般的敌意。
话虽如此,为什么连绮罗拉学姐也这么冲动呢?
打开三折式菜单,刻意装作不知道该点什么东西的学姐,连一眼也不望向我这边。
小鸟刚才的用字遣词,以及至今仍没有改变的失礼态度,一定让身为年长者的学姐感到相当不愉快,但平常的她并不会这么在意这种事,而且她现在的模样感觉起来也有些幼稚。
两人莫名其妙的赌着气。
比起她们,另外两名小孩要沉着多了。
本来就面露贼笑享受着这种状况的真白当然更乐在其中,但志乃却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已经决定好要点什么的她,以看不出焦点的眼瞳凝视着摆在桌上冒着水珠的杯子。
呃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
我用害怕的语气发问完之后,学姐总算抬起脸庞点了头。我们请来老板,并且说出了要点的东西。志乃点的是橙汁,学姐跟真白则点的是咖啡。小鸟则是点了跟刚才一样的综合蔬果汁。
想到她又要一脸难喝地饮用这杯饮料,我不禁觉得好笑,但现在并不是可以大笑的时候。
点的饮料全部到齐后,正式的审问终于开始了。
首先,我替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
志乃是我搬到九州前就认识的儿时玩伴,绮罗拉学姐是非常照顾我的大学好友,真白则是最近认识的邻家女孩。
将麻烦的部份从三者中除去后,大致上就是这种关系。
问题在于,我该怎么介绍小鸟才好呢?
她是那个是我在这里认识的人的妹妹。
我认为自己说话时已经够小心了,但她还是敏感的对这句话产生了反应:
大哥哥不是姐姐的恋人吗!
对面的三人同时产生了无言的反应。其中代表的意义当然都不一样,但我根本不想具体去了解。不管望向谁都等于是自掘坟墓,所以我无法轻举妄动。
而且这个问题本来就很复杂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与诗叶之间的关系。现在的我只有一个答案,但用恋人这个字眼来定义过去的我们,我又感到不太自然。
这都是因为当时的我,与她度过了那段暧昧不明的时光。
☆
自从知道诗叶的婚约后,我们的关系就微妙的产生了崩溃。
主要原因无疑在我身上。诗叶跟我聊天的模样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跟以前一样快乐的露出笑容。雄一郎有些顾虑的态度虽然不太自然,但身为最佳好友的他还是待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却无法好好望着她的脸庞。
我怎么样也无法面对凝视着自己的率直眼瞳。
想笑我不中用的人就笑吧!
这件事我心知肚明,事到如今就算遭到他人批评,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诗叶跟我讲话时,我总是感到悲喜参半。我一边感受着这种复杂情感,一边对不确定的感情感到迷惑,有如逃避似地过着每一天。
我虽然不断逃避,却没办法忽视或是拒绝诗叶。我有如月亮般时而接近时而远离,一边绕着她周围打转。这就是优柔寡断吧!无法下定决心的我,始终害怕与她独处。
然而,那种不自由的平静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变化是那么的突然,而且快速。
故事动起来了。
要提早入籍?
没错。可恶,辰宫他们单方面的提早了约定!
雄一郎握拳的力道似乎能捏爆汽水的铝罐。他不这么做的话,心中的怒火似乎就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