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的愿」
飘来了杏的香气。
这是老师用的香水吗?
我感觉到风稍稍强了些。
「健君」
「健君,你也在许愿吗?」
「」
许愿
「我」
可是,这场谈话没有进行到最后。
一阵强风吹来,两根焰火都被吹的摇摇晃晃。
两根焰火剧烈的抖动着
老师的焰火嘭的一下子灭掉了。
开始下雨了。
夏天所特有的一阵急雨。
雨水无情的浇灭了我们的焰火,(包括蜡烛),大地也
被浇湿了。
我们慌忙四处寻找着能够避雨的地方。
不一会儿,我们发现了一个建在沙滩上的小古屋。
看上去雨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我们没有犹豫就决定到那里去避雨了。
小屋里一片漆黑。
我用手摸索着前进,蹲下来的地方放着一根蜡烛。
将它点着。
我借着蜡烛的光亮看了看小屋里面。
那里放着渔具和渔网。
看上去这是个渔夫的小屋。
大概是已经废弃了的小屋吧,或者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就呆一会儿避雨总该没事吧,这的主人不会说什
么的。
屋内都是被土堆起来的(这种地方应该是沙子才对吧)
那里挂着渔具,还有像草席一样的东西。
草席铺在沙子的上面,我坐了上去。
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两个都被雨浇的透心凉。
老师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也散乱了下来。
在那里抱着膝盖瞪着蜡烛。
「不冷吗?」
「没关系」
「是吗」
虽说是酷暑到了晚上也还是有些冷的。
再说又下雨了,气温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想找些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
合适的东西。
哪怕是雨快点停了也好呀
蜡烛的光来回来去的摇晃着。
好像是有风吹了进来。
接着
「没有风的话点不着火」
「水就把火给浇灭了」
「咦?」
「现在的健是哪一个呢?」
「」
我根本就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风?
火?
水?
是用于什么比喻的吧?
(想起来了以前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蜜蜂花是止痛的』
『柠檬的香气容易让人激动』
『柠檬和蜜蜂花』
『健君你是哪一个呢?』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老师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
「什么也不是忘了吧」
「」
雨好像还在不停的下着。
小屋的门被摇的嘎吱嘎吱的响着。
风好像越来越强了。
(现在几点了呀?)
也没有表也没有手机,根本不知道时间。
「老师,你没有带着表吗?」
「」
没有反应。
我没有再问,将目光转向了蜡烛。
摇摇晃晃的夏季。
摇摆的风。
湿润的大地。
浇湿的雨。
蜡烛模模糊糊的发着微弱的光,我注视着它
(蜡烛好像代表了寿命)
我不由得考虑起起源的问题来。
●8月24日●
我昏昏沉沉的从沉睡中醒来。
风雨声还在不停的响着。
(好冷也好凉)
我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
昏暗的灯光是蜡烛的光吧。
又脏又薄的木墙。
湿乎乎的空气。
(啊,是呀)
(我们是在小屋里避雨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抱着膝盖睡着了。
因为是蜷在那里睡的,所以现在感到浑身疼痛。
老师仍旧静静的看着蜡烛。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啊」
「可能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左右吧」
「是嘛」
我想说不定已经过了一天了呢。
「对不起了」
「为什么道歉?」
「没什么」
外面还是依旧下着大雨。
而更可怕的是那大风。
大风刮的雨点儿噼哩啪啦的打了下来。
气温也变得很低了。
「好冷呀」
老师双手交叉着抱住自己的身体。
我不禁想到,傻傻地在这里等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一边站起身形一边说道。
「老师,我们走吧。待在这里也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风大了点儿,可要跑回朝风庄的话应该没什么
问题的」
「」
老师摇摇头表示拒绝。
「啊?可是」
「」
「这样的话会感冒的」
「没关系」
说着,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我!」
我不由得肩并肩的坐在了老师的左边。
紧接着,我的肩被抱住了。
从脖子处传来了杏仁香水和汗水的味道。
我感到了我们接触的部位,感到了她的体温。
「」
「这样,好一点了吧?」
她只说了这些,接着她的视线又转向了蜡烛。
「」
她显得很高兴,又好像很冷漠
我一下子再没有了要出去的愿望。
是因为要尊重她的意见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这正是我想要做的
和老师一起,就这样在一起。
那时候,我已经看到了
那小小的绳香焰火的那一边
是老师的心
『焰火的头部在完全烧完之前如果不掉的话许的愿
就会实现』
『如果中途灭了,愿望就不能实现了』
『如果这次能实现就好了』
『这个愿望』
我希望就这样守在老师身边。
并不是一定要做什么。
只是待在她身边,包括所有的悲哀和软弱。
『可是,我是一只不能飞的燕子』
『没有自由。哪里也去不了』
『是的。我什么能力也没有』
这也许就是我很自我的一面吧。
可能只是想法而已,根本不能实现。
可是没有办法,我就是有这种心情。
『健君』
『健君,你在许愿吗?』
我在那时候,正在许愿。
老师的眼里像被风吹过一样。
『我,我要』
『变成风!!』
要让老师的翅膀再次展开
这就是我向绳香焰火许的愿。
我忘不了那时的决心───
我不能再犹豫了,我决定了。
既然要变成风的话,就要决定风向。
──既然许了愿,就要像绳香焰火那样!决定了就不能
改变。
「喂,健君」
听到老师的声音后,我回答道。
「啊,什么?」
「说些什么吧」
「说说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有关你的什么都行」
「」
老师轻轻的抓住了我的右手。
轻柔地抚摸着我那只抱着绷带的手
「右手,还疼吗?」
「还有一点儿」
「没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是吗」
「老师你不要在意」
「这是我自己造成的」
「」
「只有那样做我才能放心,这也是对老师的保护吧。」
「请忘记它吧」
「受伤的事,还有宇和岛真红的事」
「不要说了」
老师放开了我的右手。
「不要说有关他的事了」
「」
「」
老师是那样抵触宇和岛这个名字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闪出一个疑问
虽然我让老师『忘记他』,可脑海中的这个疑问我却想
搞清楚。
「那好吧,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老师为什么要从宇和岛那里逃出来呢?」
「」
「我觉得上次的确是他有点问题,可是」
「那时候我们都有些激动,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
也还不清楚」
「再说,他不是一位权威人物,而且还是你父亲的得意
门生吗?」
「和他在一起的话,你的将来不是很有保证吗?」
「但是为什么?」
「」
「难道是」
我咽下了要说了话。
我想这已经足够了适可而止,不然就不可收拾了。
说实话,我真的害怕问下去。
『难道是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我那一点小小的期望却变成
了一种不断膨胀的恐惧。
我
索性试着问问看
绝对不能问这个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
老师什么也没有回答
她可能什么也不会回答我
可是,我还是闭紧了嘴唇等待着老师的答案。
风透过缝隙吹进屋里,把地上的蜡烛吹得左摇右摆。
火苗就像要被吹灭了一般。
我赶紧把蜡烛换了个位置。
这时
「风和火有着微妙的关系」
「风太强了就会消失,太弱也会消失」
「」
这话是对谁说的啊。
老师的话轻轻地,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水与火也很接近」
「水能把火熄灭,火能把水变成气体」
「水变成气体了,就变成风了」
「大地就是这样默默地无休止地循环着」
「你在说些什么啊」
「有关恋爱的话」
老师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晶莹透明的落了下来
她并没有去擦。
在老师的目光中,我看见蜡烛不停的摇摆着。
她望着那烛光,断断续续地讲了起来。
「宇和岛真红」
她一字一句的慢慢的说道。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
「什么?」
「他,根本就不是我的未婚夫」
「」
(是这样)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我一下子懵了。
「他是」
「他本来是我的」
「」
「──父亲」
()
(啊?)
(老师,你在说些什么呀?)
(父亲??)
(你是说父亲?)
「他的真名叫,南朱雀」
「他是,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的笔名──就是作家的名字是『宇和岛真红』」
「」
「MINAMISUZAKU」
说着,老师在沙子上比划着。
「把这些字母重新组合一下」
她在那下面比划着,更换着那些字母。
「UMAZIMASINKU」
「把开始的M倒过来」
「UWAZIMASINKU」
「就是宇和岛,真红」
「」
我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了,我哑口无言。
对于宇和岛的真实身份,对于这些字母的重新组合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更让我吃惊的还不是这些。
──老师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而那理由
我考虑到了所能想到的那种可能性。
也学是我考虑得太多了,我感到脑袋一阵剧痛。
我的头被阵阵的刺痛着。
我气的全身抖动。
我不愿再听下去。
可我的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师一边看着那燃烧着的蜡烛一边继续讲道
她说
「从生下来我就不知道什么是自由的世界」
「每天都是私塾和钢琴的练习」
「我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一秒钟是属于
自己的」
「一回家我就会被锁在屋子里,就像犯人一样。可爸爸
却告诉我这是为了参加考试而做的准备」
「」
以前我曾听老师这样讲过
『我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没完没了的练习钢琴,那是已
经被决定好的』
『已经被决定好的指的是家里?』
『是的。在距离琴房不远的地方总是锁着一把大锁』
『啊,难道那间屋子被从外面锁上?』
『那真是无稽之谈』
『是吧』
老师不形于色的说着。
她所说的都是事实
「虽然这样」
「但真正的拷问是从我15岁生日之后开始的」
「」
他南朱雀
──他要从他的女儿的身上找到他已故的妻子的身影。
日复一日的,没完没了的拷问
从春到夏,由秋至冬,窗外已经变了模样。可屋内却依
然吹不进风来。
她一边望着紧闭着的窗外,一边说到
『我真想让那风吹遍我的全身』
随着那份想像。
我想起了夏天对着绳香焰火许愿
冬天对着流星寄托希望。
可是对于当时的她来讲,那些不过是无法实现的奢望
罢了。
就在那时候,有一天────
「那是我17岁的夏天」
「那天我象往常一样,放了学后去了私塾」
「后来,在回家的路上」
「我与一个少年遇见了」
「那位少年的全身浸满了酸甜的香味」
「柠檬」
「是的是柠檬的香味」
「那个少年是这样对我说的」
『喂?』
『我想去个地方』
『你能带我去吗?』
「『哪里?』我问道」
『那边』
「他说着,手指向了远方的夕阳」
「柠檬少年带着我去了好多地方」
「不是我带着他,而是他带着我」
「他带我去的那些地方是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的」
「被海风吹拂着的海角还有」
「沿着海岸线行进的旧电车」
「」
「坐那个电车的时候他」
──啪嗒!
突然一阵风吹进来。
那少年一下子打开了车窗。
接着,他抓住窗框,把身子探出了窗外。
「你也来试试吧,很舒服的」
「你,你!?」
「姐姐,你也来试试吧。很舒服的」
「不要这样!太危险了!」
「是吗?」
「什么是不是的!」
「可真的很舒服呀」
「舒服也不行!」
「姐姐,你不喜欢舒服吗?」
「」
「看,好舒服的风来了」
「那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感到周围冷漠的目光。
(啊,怎么怎么办才好呢)
「喂,来试试吧」
「」
(可是)
「姐姐」
(难道)
「姐姐?」
(这样,说不定会实现我的愿望呢)
『很想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风中』
──我的愿望
「好吧,光说还不如去试试看呢」
我很害怕,哆哆嗦嗦的学着那个少年的样子。
手抓着车窗,把脸伸向了窗外。
(啊)
呈现在眼前的是充满了风的世界。
不不仅仅是风。
那里有五颜六色的花朵,有沁人心脾的芳香,有震撼
人心的声音。
风轻柔的吹着,我感觉到了甜甜的味道。
传入我耳中的是那美妙的风声,让我联想到了美妙的
歌声。
一切尽在风中。
我所失去的,我要得到的一切都在那风中了。
我将身体浸在风中,体会着外面世界的味道我不
禁想到
(如果我能够飞到空中)
(我有了翅膀在风中)
──说不定那样的世界正等待着我呢。
「怎么样?姐姐」
「嗯」
「有种柠檬的香气」
「很香」
「好吧,那就跟我来吧」
「?」
「我知道有更浓的柠檬香味的地方。」
「我多么的希望能够永远这样下去呀」
「对于我来说,那天所发生的事情是我有生以来可以称
得上幸福的一件」
「虽说放焰火的时候许的愿一次也没有如愿过」
「但只有这一次」
「只有那一天我的愿望实现了」
「可是」
「幸福的时刻并不长久」
「」
「是的我被父亲发现了」
「父亲要将我强行带回家」
「那时候,那个少年顽强的抵抗着」
「当然,他还是个小学生。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被我父亲一只手就扔到一边摔倒在地」
「可是他跟着就爬起来,又走了过来」
「」
「他被扔出去好几次,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断的站
起来向我父亲挑战」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想到」
『也许这个少年,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护我的』
几年后
她的心封闭了
「我变得拒绝一切现实」
「我就像生活在梦中一样」
「有时候,我会注意到」
「放在餐桌上的柠檬的香味」
「也许就是它唤起了深埋在我记忆中的那部分吧」
『我要去见他』
『那个少年一定会对我』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我,我离开了家」
「可是很遗憾,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只记得那柠檬的香味」
「我在八百屋买了柠檬,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一边在路
上走着」
「接着,我发现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难道就是」
老师慢慢的点了点头。
「是的」
「──朝风庄」
「」
「我想我在那个地方肯定能遇到他的」
「他一定」
「」
「」
我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我的心中像烈火在燃烧一样。
那是一种和宇和岛见面的时候所不能比较的强烈感,
几乎是不讲理的感情。
我强忍住自己的冲动,手里攥了一把沙子。
那样的愤怒那样的困惑。
原因是
──我可以肯定那个少年不是我。
我根本没有那样的记忆。
虽然很痛苦,但这是实事。
(必须早点告诉她!)
(『那个少年不是我』)
(老师您搞错了!)
『我』
我想要开口
可我却最终也没能说出来。
──我的喉咙哽咽了。
我的眼前出现了老师的面容,她的唇朝我移过来。
杏仁一样的香味直扑到我的鼻子里。
她用牙齿咬着我的唇。
「我第一次进到你的屋里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那香味」
「柠檬的香味」
「」
沙子从我的手中一点点的落下。
我被眼前的光景惊呆了。
我一下子懵了
不久,我
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是飘到了云上
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回到屋里,我并没有开灯,而是呆呆地看着屋顶。
沾满了沙子的衣服。
被淋湿的样子。
我还没有换衣服。
外面的天气好像一点点的好转起来。
可是,天空中还是阴云密布,看不到月亮。
黑暗笼罩着周围。
「」
接着,没过多久。
「健君你睡着了吗?」
「」
「没有,还醒着呢」
我立刻站起身,走到门口。
「怎么了?」
「我好像丢了门钥匙」
「」
「还有,我有事情请你帮忙」
●8月25日●
──那天我感冒了,整整睡了一天。
从昨天中午开始我就感觉到身体有些不舒服,头疼,
关节也疼。
我试了试表,体温已经超过了39度。
不久我就感觉到浑身不舒服,剧烈的恶心
在别人看来我肯定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昨晚信来
找我借酱油,他看了我的样子后吓了一跳。
──噼噼噼噼
体温计响了。
我从腋下抽出体温计,慢慢举到眼前。
『38度3』
「啊」
我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那只夹着体温计的胳膊。
总算是有点要恢复的样子了。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那件沾满沙子的衣服放在洗衣服的
筐里
肯定是因为昨天的雨才感冒的。
我穿着被雨淋湿的衣服待了好几个小时,当时又没有任
何可以取暖的东西。
虽然夏天爱感冒的家伙被称为病包
(可我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我一边想着,一边又开始喘粗气。
「喂,伊波,你还活着吗~~?」
「不回答的话我就自己进去了~~」
「」
「喂!感觉怎么样了?」
「嗯感觉好多了」
「是吗,那这就好,你脸色看上去好了些,我也就放
心了」
「昨天晚上真把我吓死了。你烧得那么厉害,就像要死
了似的」
「让你费心了,对不起了」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坐在哪呢?」
说着,信就坐在了垫子的旁边。
看上去,他并不只是来慰问我的。
「现在好像正在流行感冒啊。我也得小心了。」
「是嘛?」
「你旁边的南小姐也感冒了,躺着呢」
「──啊!?」
「啊,她可不像你病得这么严重,只是在躺着而已」
「是,是嘛」
「啊,这么说来,住在朝风庄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感冒
了,还不算流行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