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波挑眉说道:“那就等他能把这笔账清了的时候再说吧。”
“好了好了,横波姐姐,景先生,别再说什么欠账呀,利息呀的。秋禾已经发牌了。”林沁儿发话了,“我可是打马吊的高手,你们可要小心点儿哦。否则,输多了银钱,可千万不要心痛哦。”
横波呵呵一笑:“林姑娘你放心,我们阿景第一讲信用,第二不怕输,第三也最是舍得花银子。有他在,就别怕我们输了钱不痛快。”
“打牌不兴说那么多不中听的,你是故意的吗?”澹台景看着手中的牌,嘴角扬起一点笑,他的这副牌可是好的很呐。不过他一边高兴着,口中却还是不忘把横波数落了一番。牌桌上诸般忌讳,就算他一向自诩牌技了得,但凡听到一个输字,还是会觉得不痛快。
横波却只是撇撇嘴,不以为然:“胜负由天,输赢听命。大家只管认认真真打牌,各凭本事,哪里就来那么多忌讳。”
横波其实挺喜欢打马吊的,只是她运气奇烂无比,无论再怎么研究牌技,勤学苦练,到头来还是逢赌必输,吓得她谈牌色变,再不沾牌。不过今日不同,因为账都记到了澹台景名下,输赢与她无关。她心里没了负担,便能彻彻底底地享受起四人博弈马吊的乐趣来。
但是,享受归享受,运气照样还是不眷顾她,逢赌必输的铁律依然有效。一连打了八圈,她竟是一场没赢,连林沁儿和云曦都觉得不可思议了。但横波却不沮丧,甚至还很高兴。这一桌人除了她以外都是各中高手,算牌运牌简直是神乎其技。尤其是澹台景,只凭着一只连吃饭都使不利索的右手,却能抓牌放牌轻松自如,潇洒随意,实在是让她大开了眼界。她和他们根本没法相提并论,但她倒也心安理得的玩得十分的尽兴。反正输多少都有澹台景付账,她也乐得输得干脆。
“你是故意输那么难看的吗?”澹台景觉得匪夷所思,能够把牌输得那么彻底也真是不容易了。
横波站起身来,伸伸胳膊,笑道:“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林姑娘,云少爷,你们也都早些回房歇下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说罢,便和云曦、林沁儿告辞,也不理澹台景,自个儿乐呵呵地回房了。
这一场马吊打得十分的欢畅,横波一时兴奋的便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又爬了起来,把龙剑心送给她的琵琶拿了出来。自从收到这礼物之后,她还一直忙着没空拨弄它,但却一直带在身边,想着一得了空就要弹拨弹拨。
龙剑心送的琵琶是极难得的上品,整张紫檀木做的背板,山口、六相、凤枕都是已象牙做成,琴头上还镶着一颗大珍珠,极是奢华。横波随手弹拨,声音有如金石相击,只寥寥数声就引人驻足倾听。
横波摇头轻叹:“奢侈。”
她已是好久都没有弹拨过琵琶,一时有些手生,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弹拨。她喜欢琵琶,因为这总能让她联想到豪爽的草原女郎在马背上弹奏,快意无限,即使无人聆听,也有漫天的星斗做她们最忠实的听众。拨响琴弦的时候,只要专注于琴弦指尖,就再不会感觉寂寞和恐惧。
因为太久没练习,很多曲子横波都记不清了,只是随意地弹着,想到哪里就弹到哪里,随心随性。手指渐渐地温热起来,指法慢慢地变得娴熟。她一首曲子接着一首曲子地弹,从激烈昂扬的战曲到清新自然的小调,记不清的地方就自己发挥,倒也流畅自然。她渐渐沉浸入乐曲之中,忘记了周遭。
横波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茫茫草原之中,月高悬,天似穹庐。满天的星斗倒映成情人眼里的光辉,一泓清泉,树影婆娑,仿若情人的喃喃私语。她的眼角眉梢微微扬起,有浅浅笑意一点点漾开。她忽然记起了曾经的一个梦,梦里有小男孩和小女孩,攀在高高的树杈上望着辽阔草原上云朵般的羊群。草原的风拂面而过,青草的味道充盈鼻间。
“景哥哥,快点上来呀,那里有好大一片羊群,像云朵一样,美极了。”
景哥哥?如此熟稔的称呼,让她心中一痛,揪得疼,连泪都要落下。
“你从哪里学来了这首曲子?”门嘭得一声被撞开了,澹台景立在门口,蹙紧着眉罩着一脸的严霜。
横波的琵琶他听得一清二楚,那分明是只有昭儿才会的曲子。昭儿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这样随意弹奏,左一段右一段地信手拈来,糅合在一起,日子久了倒也被她连成了一首曲子。这是她自己编的曲子,是这个世上只有昭儿才知道的曲子。即使久隔了十年,他也绝不会听错。
“景哥哥?”横波抬眼看向澹台景,鼻子微皱,口中轻声嗫嚅。她的眼里是茫然,疑惑与不解。
澹台景只觉有一记重锤敲在了心上,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她的声音,她的表情,甚至就连那鼻子微皱的样子都与昭儿一样。她分明就是昭儿,久别了十年的昭儿。
“嘭!”琴弦断了。横波坐在那儿,身子微微的发颤。
澹台景扶着门框站立,因为太用力,手指已经掐入了木框中,却犹自不知。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