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两人都浮出了自信的笑容。
推敲诉讼案是两公司内法务部的工作,相关讨论也将由法务部进行。香坂在回去之前跟折口打了招呼。
是哪一位呢?
折口因为这个天外飞来的问题而露出惊讶的表情,香坂也跟着浮出刨根问底的笑容。
提案的,应该不是您吧?
折口正在犹豫要怎么回答时,香坂又继续往下说了。
我毕竟也是演员嘛。在提案的过程中,您的眼神里一直写着您在相信某个人。
这句意外的冲击让折口清楚认识到自己从那个男人那里得到了多少支持,不过她最终还是没说得出口。
请让我见见那个人,这也是条件哟。
为什么?
折口的语气就像在说不好听的套话,但香坂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纯粹是兴趣,我对能想到这种胡闹方案的人物很有兴趣,也对能让折口小姐您这样的人依赖的对象很有兴趣。
职业病,另外,观察人大概也是香坂的天性吧。
是无所谓啦不过我想他不是那种能给香坂先生您在演技方面提供参考的男人。
※※※※※
香坂大地隶属的事务所OfficeTurn向东京地方裁判所提起了对世态社的诉讼,此事被各媒体争相报道。
在采访时被问及亲人,我就说了家里是开剃头铺的。之后剃头这个词就被擅自换成了理发。问了理由才知道因为是媒体良化委员会指定的违禁语
似乎被当成了轻度歧视用语、鱼铺、蔬果铺也在同列。
知道时我的第一个想法是真失礼。这些都是从事那些职业的人熟悉的称呼,到底是什么人做出这么自以为是的决定,连我也很难得地生气了。
(对给人稳重印象的香坂先生来说,的确是很少见呢。)
就是吧。的确这种说法是比较老旧了,但现在也还有很多店的招牌上写着剃头铺,我家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通常大家提到行会时也都是叫剃头行会。因为什么鄙视用语、违禁语之类的说法就对这个词加以否定,这种做法反而无礼,反而是歧视。
说到理发师、美发师、发型师种种说法,其实做的事情都一样,都是帮客人剪好头发修好脸,让客人清爽地回去,我家里也以从事这一职业为荣。说理发、美发才是有礼,说剃头就不行?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在我这个家是剃头铺的孩子看来,画出那条线就像是特地就让剃头这个词带有歧视意义一样。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在我们眼中就是岂有此理的事了。甚至想说出歧视的是你们吧这种话,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你们应该是指谁才好(苦笑)。
我不希望那么多年来写在自己家那块招牌上的剃头铺被否定,不希望家人被否定。
但,世态社考虑到会被媒体良化委员会审查的缘故,不肯做出让步。
可是在商谈特集的时候,我方是以不能随意删改发言内容为前提签的约。
双方商量了好几次都无法得到满意的结果,虽然很遗憾,但也只能对薄公堂了。(受访者:香坂大地)
而世态社一方也发表了对OfficeTurn(或许该说是对香坂大地)的kang议。
真的是非常遗憾。
为OfficeTurn出特集的企划一直没有进展,原本双方已经就向香坂先生的广大影迷展现他自然的形象这一点达成了一致协定的。香坂先生的影迷层非常广,为了定出让大多数影迷都能买得到的低廉价格,最初的销售计划就确定了大印刷量的原则。
因此,我社认为内容上要做到能够通过媒体良化委员会的检查这一点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香坂先生的说法是在签约时有不能随意删改发言内容的款项。)
的确,签约时没有就这一点进行说明是我社的疏忽但这也是彼此彼此。与传媒界有关的各位应该很容易理解,在印刷前要将违禁语换成推荐语,这是平常到不用专门提起的处理。撇开香坂先生个人不论,至少OfficeTurn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环,毕竟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为旗下艺人出书了。
所以我方也希望OfficeTurn能做出成熟的应对,接受审查。当然,香坂先生个人的主张是非常高尚的
(但无法扭转现实?)
直接了当地说,正是如此。尤其我社又被审查方视为眼中钉,老实说,决定出这本书时也是抱有相应觉悟的。
(考虑过解除出版合同吗?)
我们希望能避免走到那一步,在这一点上香坂先生和OfficeTurn的意见也和我社一样。书的内容丰富详尽,可看性和收藏性都很高,如果无法出版,最对不起的是一直在等待的读者。虽然现在走到了诉讼这一步,但我们都是希望能找到一个让双方能接受的妥协点。(受访者:世态社社长久木辰男)
※※※※※
好厉害,竟然排在领海问题前面,虽然总共也没几条新闻。
柴崎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冲了茶,她说的是夜里的NHK新闻。
我记得已经决定由香坂主演后年的大河剧了,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此事在社会上得到了很高的关注度这点是事实,在今天成了头条新闻,晚报也作了大篇幅报道。大概是能够跟风批判良化法很畅快吧,平常摆着副完全忘记良化法脸孔的各处传媒都跟着又讽刺又批判,图书队和书店看在眼里都觉得可笑(两大周刊的另一本《周刊明解》又另当别论)
不过啊,如果能因为香坂的影响让人们提高反对良化法的意识就好了。
在郁添茶时柴崎也不失时机地将自己的杯子推过去,说着好好的郁也为她添了茶。
没想到竟然能利用人气演员来和良化法做负面竞争。还真会捡现成的便宜啊,这种事要是我们自己来做的话不知道要投多少钱进去呢。
柴崎用像是考虑过这种企划般的口气这么说着。
说到负面竞争,之前良化特务机关成立查问委员会把小牧教官叫去那次夜蛾是这种手法吧?
对对。
那是对方利用和小牧亲近的毬江的残障使出的卑劣手法,但他们的最终企图还是没能得逞。
害人终害己就是那样了。话说回来,虽然只是围绕良化法的违禁语,但争论双方是香坂大地和世态社的话,社会上的关注度就上了一个层次。玄田队长其实正是瞄准了这一点吧?
怎么可能这句话到了郁的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就算容貌不怎么样,但玄田的确是个厉害的谋士,在该反击的时候和场合,他绝对不会犹豫。
郁之前曾怀疑过他是见到折口身险窘境才传授了玄田流的胡来做法,现在想起来,兼报当时的仇这一可能性也很大。
第二天郁很幸运的是和堂上搭档巡逻,就可以提这个问题了。如果是和小牧搭档的话,总不好向被查问的当事人打听报复的可能性。
嗯,应该也有报仇的心思。
堂上很干脆地点了头。
哇!原来玄田队长是那么会记恨的类型?
你是笨蛋啊!
堂上轻敲了下郁的头。堂上每次敲人时一定会敲头,这和身高没有关系,似乎是根据教训人时就要当头呵斥之类的他自己特有的规则而做出的行为。郁之所以会发现到这一点,是因为前几天手冢很少有的做了傻事,堂上也是用卷起来的书往他头上敲下去。
他是那种人吗?!有仇有恨他都会当场解决,哪里会拖下来。这是战略上的措施,战略上的!
郁不明所以地歪了脑袋,堂上于是转成说明的语气。
你知道媒体良化法为什么能通过吗?
这个
郁回想起以前和手冢慧谈过类似的话题。
因为关心的人很少?
堂上似乎是料定郁不知道而准备开始说明了,因此反而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如果说出是从慧那里听来的一定又会惹他不开心,郁便摆出乖孩子的模样掩饰过去,等着堂上接着往下说。
堂上一副犹豫着要不要称赞的样子,最后还是含糊了下便说回正题。
嗯,是那样。大多数人都对媒体被管制的结果没有兴趣,现在无法撤消良化法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正因为意识到言辞被管制的人非常少,良化法才得以继续存在。
电视剧里的台词说的是剃头匠还是理发师观众都不会在意,既然观众不在意,脚本里也就不会特意收入良化法严格规定下的违禁语。
在观众和读者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违禁语在悄悄增加,等察觉之时被夺走的就已经不是一个个词,而是更大的东西了。
成立之后经过了三十年的媒体良化法已经得到了夺走更大的东西的力量,主要是指反媒体良化法思想和反审查思想,但至此仍有许多人还在隔岸观火。认为被夺走的思想只是那些的话就和我没有关系的人很多,但良化法抢夺思想的行为不会如人们所愿地就此停止。
唯一有权对抗良化法审查权的图书队,虽然一直在谴责审查的合法性,却无法普及到不上图书馆的广大人群当中。图书队的弱点就是只有在与良化特务机关起冲突时才会引人注目,并不具备宣传力量。
人们对媒体良化法和审查总是漠然想待,毫无危机感。在媒体良化法通过之前就被司法部门视为眼中钉的周刊界里,虽然两大周刊和周边杂志都在尽力宣传,但仅凭这些力量光是维持现状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堂上说话时像混入了自己的焦躁感,郁一边从旁看着他严肃的脸色一边回想起了手冢慧的话。
一边抱怨一边忍耐才比较轻松。
关于这,或许不知道比知道了要轻松。
所以,这次的机会很难得。
突然做出结论的声音将郁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是、是?!
你没在听吗?
堂上冷不防地射过满是怀疑的目光,郁赶紧点点头。虽然在想一些多余的事,但堂上的话郁都好好听进去了,甚至可以说正是因此才会去想那些多余的事。
由香坂大地那种受欢迎又相当引人注目的人来对媒体良化法提出疑问,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会思考这个问题。加上现在又告了世态社,时间拖长的过程中传媒界也会保持一定的关注。总之,就是设了个让业界全都卷进这个问题当中的局,形式上是香坂大地和世态社之间的争执,实际上则是双方都在批判良化法。
玄田队长最初就瞅准这点了?!
设局的范围太大,惊呆的郁连声音也不自觉地加大了。
差不多是这样吧。帮折口小姐出了对策之后,他也很在意事情的发展,听到香坂大地接受提案时,还称赞过一句是个器量大的男人。
片刻之间郁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一会之后她才叹出一口气。
玄田队长真是个厉害的人呐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讽刺,而是郁由衷地感叹。
但堂上却露出个恶作剧般的笑容,说了句你还是太天真了。
真正厉害的,是在后面放长线的稻岭司令。
听堂上这么说了后郁才初次注意到。
坐在轮椅上的司令在被称为图书馆史上最大惨剧的日野的噩梦中失去了妻子和右脚。
在郁眼里,他是一位给她留下强烈温厚印象的优雅老绅士。
但,只是温厚又优雅的人是无法让玄田在组织中任意发挥的。不管是胡来的构想,还是鲁莽的行动力,都无人能出玄田之右,他可以说是组织当中最让人望而生畏的那种类型。但稻岭却让他如此自由地发挥才干
办不到!换作我的话绝对办不到!郁试着站在那种她根本不可能达到的地位想了一下后,禁不住全身颤抖。
对原则派而言,现在的配置不知是不是最好呐
这句堂上本来没打算说出口的,所以在郁反问时只答了一句没什么。
※※※※※
香坂大地对良化法的批判很快就以女性为中心扩散开来。
因为OfficeTurn和世态社在出书方面的意见是一致的,因此东京地裁试图劝服双方庭外和解,但双方在和解内容上又无法达到一致。
东京地裁提出了由世态社向香坂大地和OfficeTurn支付赔偿金的方案,不过香坂在诉讼中强烈要求承认剃头这个词,一直执着在有过这种和解方法的前例这点上。
世态社也坚决不愿让出版的书中出现良化法规定的违禁词,这明显是有某种意志在背后起作用,那大概就是媒体良化委员会的意志。
如果作为司法机关的裁决所能够动摇那股意志的话,当然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包含《新世态》在内的周刊都在讨论这一可能,并展开了激烈的批判,电视新闻也渐渐开始报道此事。
差不多可以和解了吧。
双方是不是都太固执了。
最具影响力的媒体安稳下来之后,就可以只在周刊界内展开讨论,现在即使继续相持下去也得不到社会的共鸣。
若是保留违禁语,媒体良化委员会一定会紧盯世态设的书,在发行之前就被没收的可能性很高。世态社以此为堡垒拒绝地裁提出的和解案,同时也不服与和解案几乎没区别的判决并提出了上诉。
不过,这也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影迷买到书,世态社不服判决这点我们能够理解,提出上诉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为了争执,而为了开创更好的出书环境,OfficeTurn会奉陪到底。
但香坂也开始受到传媒界的攻击,情况变得棘手了。
就在这个转折点上杀出了意想不到的援军,这时已经到了梅雨使节。
※※※※※
大地他很努力啊。
大地家的店主是一个很亲切的人,现在也和行会间有亲密来往。毕竟对我们来说剃头是非常理所当然的词,毫无理由地被人自以为是地指定为歧视用语,这实在让人不舒服呢。
镜头拍摄的地方,一名不习惯这种场面的男性一边不断擦着汗一边说着话,他是东京美容美发生活卫生行业行会的理事长。
大地也说过,的确剃头这个词汇是个老词了,但在新老两代人交替的现在这个时期,这个词也还在使用。大地家长年以来挂的都是剃头铺的招牌,而知道这被人擅自当成歧视用语、违禁语时当然会很不高兴。
而且大地是替我们在生气,他的这份心意令大家非常感动。所以,现在也该是我们站起来的时候了。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是的。我们东京都美容美发生活卫生行业行会,将向东京地裁提起诉讼,希望媒体良化委员会将剃头一词从违禁语中除去。
※※※※※
这一段访问影像立刻被复制下发给了图书队的各部门。
时间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却是非常有价值的新闻,尤其是对图书队而言。
行业名称被列入违禁语的行业者向良化委员会要求撤除对自身行业名的禁令,这是媒体良化法立法以来的初次事例。
郁和班上的其他成员、玄田、以及果然会混进来的柴崎一起,在队长室看了这段访问。
这下子风向要变了!
玄田愉快地囔出这么一句。
对媒体良化委员会来说,也想抓住世态社引起社会反感的空隙冲对方发一记猛攻。
这起诉讼的胜败将决定今后的趋势。就算违禁语还是会存在,但为了加大报道的强度而设定的违禁语现在已经引起了与词语有关的当事人的撤除要求。
良化法会威权扫地虽然还无法达到这个效果,不过至少能够撼动这一权威。
近期内高裁就会给出OfficeTurn和世态社的和解案,应该和地裁的不一样了。
堂上用像在讲既定事实般的语气这么说道。这次提出的和解内容应该会符合香坂和世态社的希望。
小牧也点了点头。
现在也不是给些小苦头吃的时候了,审判处在那么大的压力之下也难顾得上其他。绕过作为实务部队的良化特务机关主动攻击良化委员会的,这些爷爷们还是头一个呢。
呐呐,你们觉得能赢吗?
柴崎的语气就像在下注。
姑且不论胜败,这场官司的时间肯定是要以年为单位计算了,那些人会不会在中途打退堂鼓才更让人担心。
小牧的声音里含着不安,柴崎突然在他背后拍了一记。
担心的话就赌他们能赢吧,讨个好兆头。
柴崎说得没错!
玄田猛地一拍膝盖。
我赌这些老爷子能赢!
不管是赢是输,都是场硬仗。
手冢这种讽刺语气里包含的意思全员都能理解。
在背后操作良化特务机关执行审查的媒体良化委员会,并不希望民众对他们自己感兴趣。
对委员会而言,设了什么违禁语,又在审查什么书,最好社会大众对这些都漠不关心。和媒体良化法作战的人都明白这一点,若是世人对此抱有兴趣,那么审查的不正当性就等于被召告天下了。
喂喂。
柴崎摇着郁的肩膀。
这种时候最能闹腾的你怎么这么沉默啊,有问题哦。
但被这么说的郁还是没有抬起头,只是突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我口渴,出去买点东西喝!
抛下这一句后,郁就在惊呆的同伴们面前逃走了。
看着飞奔出房间的郁,柴崎换上副服了她的表情。
你到底把摆在眼前的茶当什么啊。
她那是干吗?
手冢问了后,柴崎只是耸耸肩。
出去哭的理由。早就露陷了啦,那个笨蛋。
咦,哭了?为什么?我们没在说什么会让她哭的话题吧?
小牧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个嘛,我又不是笠原,就算问我我也答不上来啊。另外
柴崎一边毫不客气地接收了郁的点心一边说着。
这种时候,队伍里是不是要有个人跟着去比较好啊?
瞬间接到了全员的视线之后堂上终于满脸不高兴地站了起来。
也算是负责人的工作吧。
留下这种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得自言自语后,堂上也离开了房间。手冢之外的三个人都喷笑出来,留下手冢一个还搞不清状况地发着呆。
真是笨蛋啊!两个人都是,完全露陷了嘛。
那家伙从以前就经常这样,老是说废话自暴。
别说了别说了,这也是那些家伙们可爱的地方吧。
云里雾里的手冢只发得出啊?咦?的声音,柴崎在他背后轻拍了下。
没关系,你这种迟钝的地方也算得上是可爱之处。
如此明显的取笑让手冢不高兴地保持了沉默,其他三人又继续笑起来。
我不是说了,你就不找些更像是女人会躲起来哭的地方吗?
堂上皱着眉俯视着郁。
尽挑什么灌木丛下仓库背后,你是猫啊!
这次郁躲的地方不是上次的灌木丛,而是挑了和公共楼分开的仓库背后。现在这季节很暖和,坐在混凝土上也不会被吸走体温,就算阴沉的天突然下雨也有屋檐可以挡,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堂上抱怨过那么一句后,也坐在了郁的身边。
好了,到底怎么回事?
但就算被问了,郁也无法清楚地说明。
那些人
在郁吞吞吐吐地问出能赢吗之后,堂上的脸色沉了下来。即使是在安慰人之时,他也不会说出随随便便的话。
希望能赢吧。
只能说出愿望的堂上更让郁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果然很难啊。
从现实考虑是这样。和国家打官司本身就很艰难,也有打过了几十年的前例。那些人是否有此觉悟,就算有觉悟,要顶住压力也是件难事。准备也不知能进行到什么程度
若是这场苦战拖长,恐怕连香坂本人都会阻止吧。从访问的内容听来,他们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对香坂的心意才有了行动,虽然意外地帮香坂打了场圆满的官司,但能不能取得比这更大的战果还是个未知数。
退出也是当事人才能想的事。
说完这句后堂上又慌张地加了一句。
不过,也不是说那样就徒劳无功了。那些人是第一个发出声音的,光是这一点就意义重大,说不定还又留在正史当中。如果有一天良化法被废除,他们就是最初采用法律手段来提出良化法不正当性的人。
堂上安慰的话很少见地热情起来,郁抱着膝点了点头。
这些,我很高兴。
高兴到哭?
堂上有些惊讶地问,郁克制住抽泣,用很小的声音慢慢地开了口。
手冢慧曾经说过,我们对从根本上消除审查毫无意义。图书队是以存在审查为前提组建的组织,对抗审查只是治标不治本,对彻底消除审查不具意义。这个社会是歪曲的,我们的斗争也是歪曲的。
说到这里,呜咽的感觉又涌上来了,郁稍微休息了一下。
他说这样是没办法根除审查的。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存在审查的社会,这样才比较轻松,谁也没有想过要为根除审查做些什么。
这时郁终于擦去眼泪抬起了脸。
所以看到那些人我非常高兴。就算他们只是想为香坂尽一份心才站出来,尽管只是很微弱的一声,但他们的确为反对审查而动起来了。那个人说的话并不是绝对正确的。
堂上边小声嘀咕着你为什么边转身面对着郁。
听那个家伙说出这种侮辱人的主张而受到伤害的事,你为什么一直隐瞒到现在!
正面冲来的怒吼让郁禁不住往后挪了一些。
等下,为什么会对我生气啊?!虽然我是没有期待过,但这种时候的定式都是身为上司的会安慰属下吗?!
堂上突然伸出了手,郁反射性地缩了下头之时,堂上的手从上方抱住了她的头将她拉向自己的肩膀处。
不管他说得多么煞有见识,那都是把自己置于这份歪曲之外的傲慢歪理。只要是生在这个时代,谁都无法摆脱这份扭曲。手冢慧也一样,他只是在歪曲当中装出一副超然于外的样子。你不要因为这种家伙的歪理就受伤!
我们也是有意义的吧?
当然啦,呆子!
堂上咬牙切齿地怒吼着。
你要是被那种巧舌如簧的骗子说的话迷惑住,就给我罚做俯卧撑做到趴下来为止!
被吼之后,郁安了心,接着才发现到自己没道理要接受堂上的这种怒吼。
这么想时郁听到自己漏出了一般女孩子那样的哭声这哪是我的声音啊!可是停不下来。
到郁那种像是一发不可收拾一样的哭声停下来为止,堂上一直坐在能让她感觉到肩膀温度的微妙之处等待着。
郁的哭声终于止住了。
好了,来吧。
先站起来的堂上向郁伸出了手。
咦?难道现在就要俯卧撑?!
郁禁不住想逃。
你想的话也无所谓啊。
堂上沉着脸把话说明白。
你不是要买喝的东西才出来的吗,现在想空着手回去?
想起在自己逞强的培训期间柴崎说过的话,郁老实地握住伸来的手站起身。
走出几步之后被堂上放开的手上有着些许寂寞感,郁在一瞬间设想如果自己要求再握久一些会怎么样呢,但只是想象就立刻脸红耳赤的事最终还是没能执行。
和预想没有大的偏差,高裁提出的和解案内容正随了香坂大地与世态社的希望。
如此一来,在香坂大地的特集当中,剃头一词就不再是审查对象了。
谢谢你的秘技。
这一次折口是为道谢而造访了特种部队的办公室,玄田哼着鼻子笑了一声。
想不到这点就说明你的修行还未到家。
这时,柴崎扬起了盖过两人对话之势的尖叫。
看了你主演的《不清晰的你》之后我就是你的FAN了!能见到你真是太感动了!
被她用双手紧紧握住手的,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而跟折口一块过来的香坂大地。站在办公室一角的像是经纪人的人一直在留意时间,看样子并不能久留。
香坂习惯了般地对柴崎说着谢谢之类的客套话。
她还真敢说啊。
郁一边望着柴崎兴奋的样子一边和身旁的手冢搭话。
看不出那是想用签名大赚一笔的女人会有的演技。
是啊。
就在手冢点头的时候,其他班的队员cha进了似乎有点尴尬的香坂和柴崎之间。
不好意思,我老婆是你的FAN,能请你签个名吗?
抢先说话的队员递出了签名板,随后将主语换成我女儿我妹妹的队员们将香坂围了起来,似乎都是在突然间接到香坂要来的消息后跑到附近的文具店去买的。
堂上教官不用去吗?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妹妹。还有小牧教官,不用帮毬江要签名吗?
郁问了之后,堂上说了为什么我要为了那家伙专门跑去买签名板这种像是郁的哥哥也会说的话,小牧的回答则是发短信问了,她说不用,反倒是比较对喜欢的作家的签名更有兴趣。
开始快速签名的香坂身边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柴崎从里面钻了出来走向郁和手冢。
怎么,你不要签名?
郁向空着手的柴崎问了句,柴崎微微耸下肩。
太仓促,就忘了去买签名板。我偶尔也会犯这种小错误嘛。
折口小姐还特地发短信告诉我们耶,你还真是失败啊。
郁很平常地吐了句糟后,柴崎带着严肃的表情按住了胸口(柴崎比自己丰满这点也让郁很生气)。
在这种事上被你吐槽实在是太屈辱了!我受的打击大到心跳都停了呢。
你、你这个女人!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想说你岂有此理呐!
不,那只是普通的打击吧。
你闭嘴,小型堂上!
郁斥责的声音传到了堂上耳里,开始罩上低气压的堂上问了句我怎么了。
没刚才那句绝对不是在说堂上教官的坏话
为、为什么结果会变成是我慌慌张张地解释啊这么想的郁瞪着柴崎和手冢,但那两人都若无其事地摆出副撇清关系的模样。
就在这边几人吵闹之时,折口拨开围着香坂要签名的人墙,将他叫带到了队长室。
很荣幸见到您。
打过招呼后,香坂先伸出了手,玄田带着复杂的表情握了回去。
之前已经从折口那里听说过香坂想来见自己的事,但玄田还闹不清理由。
手锻炼得很结实嘛,真是意外。
握手时玄田发现对方的手中有几个茧和水泡,指关节也比想象中的粗,握力也挺大。
有时会演武打戏,所以专门锻炼过。虽然不是实战,但至少看起来感觉不会太弱。
说意外还真是失礼呐,玄田。
折口从旁穴了口。
人家在为了塑造角色会做很多准备这个地方可是很有名的哦,演陆上自卫官时还专门参加过实际训练呢。
只有两周而已,光是抓到感觉就已经耗尽全力,到最后身体的动作全都僵掉了。
哈哈,能在那里待到两周已经很了不起了,要不要也来我们这里试试啊?
玄田玩笑般地问了句,香坂却正经地点了点头。
如果要演图书防卫员的话。
虽然他这份心很令人开心,但这种一开始就知道无法播放和上映的作品,不管哪家电视台、电影公司都不会掏钱制作的。
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很遗憾,结果只能是句玩笑话。话说回来
玄田一边说一边瞟了折口一眼。
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只有自己不清楚的状况让玄田觉得棘手。
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只是想见见您。
啊?
在我们事务所和事态社陷入僵持的时候,折口小姐提出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密技或者应该说作弊招数?我马上就知道那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这又是为什么?这女人也算脑子转得快的,就算是她想出来的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把?
玄田问了之后折口慌忙阻止香坂回答。
这种事无所谓了。总之香坂先生是知道不是我想出来的啦,完毕!
这种生硬的打断让玄田有些不满,但香坂顺从了折口的意思,玄田也就不好让他再说回原来的话题。
所以我才想见见您。这么多从事媒体工作的人娶在一起讨论都僵持不下的状况,只是听说之后就想出这么乱来的方法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我无论如何都想拜会一下。这也算是我身为演员的兴趣。
玄田哦了声后有附和地问道:
见了之后感觉如何?不是值得特地跑来看的家伙吧?
是值得特地跑来看的家伙。
香坂有些恶作剧地将玄田的话又送了回去。
折口小姐也说,在演技方面没有参考价值。现在的确是这样没错。
说出但是时香坂的声音变得更有力了。
总有一天我会出演像您这样的角色。
香坂从队长室出来时,因为只剩下堂上班在,就由他们负责简单的送行。若是公开香坂大地到图书基地的消息,可以预见从基地到图书馆都会陷入恐慌状态,因此这次算是秘密来访。事先也通知了特种部队的队员不要外传,只有柴崎是个例外。
在回去之前香坂戴上了变装的墨镜,郁不假思索地脱口问了一句:
这样就可以了吗?
只是到停车场而已,这点距离反而是这样才不容易暴露。
说过话之后郁的心里痒了起来,毕竟对方是很难有机会再次见到的人。
那个不好意思,能和我握个手吗?
可以啊。
香坂大方地伸出手,握住之后郁发现他的手出乎意料的粗糙,就在她这么想时对方已经松开了手。
送行之后,堂上难得地说了句促狭的话。
你果然是追星族。
听着这个带着少许夸耀胜利的声音,郁难为情地笑着搔搔头。
一想到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的人,就觉得不抓住时机实在太可惜了。
就在这时,手冢突然飞奔出了房间。在打开的门还没关上时,郁看到他是向着折口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咦,难道手冢你也是?!
虽然已经是对方听不到的对话了,但郁还是禁不住提高了声音,堂上、小牧还有玄田都惊呆地瞪着缓缓关上的房门。
抱歉,能不能借点时间!
香坂一行的身后传来这么道喊声,折口带着责备的表情转回身来。
怎么了,手冢。你又不是小郁,怎么也这样。
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
手冢鞠了一躬。
我知道给你们添了麻烦,不过能不能也帮我签个名?
折口瞪圆了眼,大概完全没想到手冢会说出这种请求吧。
可以啊。
在经纪人没开口之前香坂就抢先回答了。
你是玄田先生的部下吧。
话里似乎带有所以没关系这样的意思。
不过要签在哪?我没有时间等你去买签名板了。
被问了之后手冢才察觉到这点,一边想着有没有能代替签名板的东西一边在制服的各处口袋上拍打,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
这个吧。
这时手冢有点庆幸穿制服时规定要带纯白无花的手帕。这是为了在应急处理中使用时能够快速确认有没有流血,不过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个了。
折口从自己的公事包里拿出签名笔,然后把包横抱着代替垫板。
好干净,就跟自卫官的手帕一样。
香坂的这句称赞大概是因为熨烫过的手帕四角完全重合地叠得很平整吧,熨烫也包含在图书队的新人培训内容当中。
香坂打开手帕铺在折口的包上,非常熟练地签下名,也许是偶然相遇的影迷常常会要求签在布上的缘故,他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了。
接过香坂折好递回来的手帕后,手冢再一次鞠了躬。
不好意思,真是非常感谢。
没关系,连一杯泡面的时间都不用也称不上浪费。
目送香坂等人离开视线之前,手冢笔挺的脊背始终没有弯曲过。
回到办公室之后,手冢遭到了郁的激烈追击。
你这个隐形粉!还有话反驳吗?我要去四处宣传!
手冢则是索性将错就错地保持沉默。
※※※※※
香坂来访之后几天,手冢趁着训练的空隙跑来找待在图书馆楼的柴崎。如果是警戒时便有搭档,而不管搭档是谁,手冢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怎么了?还在训练中的吧。
柴崎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随便问了句,手冢将手帕递到她面前。
不要全部打开,打开到能明白的程度就行了,被其他女的看见会引起骚动的。
惊讶地接过来的柴崎只打开了一折就立刻折回去了,然后翻着眼盯着手冢。
你拿这个来是想怎样?
随你。
以让人看到弱点为耻,说话辛辣,不坦率,这些手冢都明白。
这样的柴崎当然也不会老实说出自己是香坂大地的影迷。
不是要拿来拍卖大赚一笔吗?
如果真是这种意图,那柴崎绝对不会做出忘记拿签名板这种蠢事。
你说出《不清晰的你》时,香坂大地有点吃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那支电影应该是他出道初期时不怎么受关注的片子吧?
手冢说出旁观的自己察觉的事情后,柴崎放弃了似的轻叹了口气开始坦白。
是只有一家电影院上映的片子,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柴崎用怀念的神情望着手中的手帕。
剧本是改编的,我很喜欢它的原作。虽然不受注目,不过制作得很仔细,香坂大地的主角演得很好。所以那之后就比较偏爱他的东西了吧,虽然只是一点点。就只是一点点而已。
你还真是不干脆。
想了想在这种令人感到服了她的地方要怎么巧妙的回话后,手冢将之前被柴崎说过的话改动了一下便送了回去。
就姑且把你这种不干脆的地方当作可爱之处好了。
你哦,看到别人的弱点时就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啊,果然是性格太好的关系?
柴崎这种有点嘲讽的反击让手冢初次尝到了些许胜利的味道。
谢了,这么难得我就收下好了。
柴崎转过身一边轻轻摆了摆手帕一边说出的话,在手冢听来意思和说的内容并不一样,想象着她回到房间之后为了不让郁发现而仔细地收藏到衣柜深处时,先前有些没趣的心情也开始晴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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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些快乐回忆的这一日晚上,一件能让快乐心情完全沉到底的事向手冢袭来了。
兄长慧又像上一次那样把电话打到男子宿舍的舍监室,单方面强制性和手冢联络。
又是什么事?
虽然舍监室里通往舍监卧房的门如平常一般关着,但手冢还是压低了声音。可以的话他也很想向这个恨不得能忘掉的对象大吼,可慧并没有因为这点事就会害怕的纤细神经。
这家伙的神经大概和铁索差不多手冢是真的这么认为。也难怪他这么想,慧现在的声音也和平常一样兴致高昂。
哎呀,因为有件非常有趣的事例,所以想和你说一说。
应该是香坂大地那件和理发行会那件吧。
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吧,未来企划的用意不是要巴结良化委员会吗?
对于想将图书馆升为中央集权型国家公务组织的慧来说,应该很重视和良化委员会之间的管道。而现在世态社得到了预期中的判决,良化委员会也因突然袭来的意外伏兵而手忙脚乱。
你还是没能离脱二元式的思考模式啊。
慧用混进了苦笑的教诲式语气这么说,手冢立刻感觉到血液在一瞬间涌上了双颊。明明不用说些多余的事,但至今为止的不和让手冢忍不住说出讥讽的话,这就是他的弱点,结果就是又被对方愚弄了一番。
未来企划要保住的根本管道是通往法务省的那条,良化委员会和特务机关只不过是中间站。而且法务省并非坚如磐石,就像图书队也不是磐石那样。
可恶手冢为在这种心知肚明的事上露出了让对方说教的空隙而感到后悔。
未来企划的构想是让图书馆成为和良化委员会同级的国家公务组织,因此能摇动对手立场的事我们当然是大大欢迎,如果能瓦解掉就最好了。
和手冢僵硬的声音相比,慧的声音像微风般清爽,这声音的差别就如同在强调两人的差距一般,令手冢更觉屈辱。
但是,他们并不是只为一两起突发事件就会自己崩坏的脆弱组织。我期待是突然事件造成的良化委员会的摇晃和瑕疵。图书馆升为同级时将不得不向他们低头,但低下的程度当然是越浅越好了。
我要挂了。
手冢单方面的强制结束对话,如果拖长了,他会不得不承认兄长的话中也有一定的道理。
这是最接近理念不同的争执例子,但不管兄长的构想多么地有道理,手冢都已经决定不会与他联手。虽然卷进周围几人的事也几乎令他动摇,但堆叠至今的矛盾已经让他拒绝承认兄长的话中有其道理,并且为此而痛苦。
以后不要再打到舍监室来了。
但打到手机上你不会接吧?
手冢握着听筒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像是只有交换情报这层关系的、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高傲女子。
有必要的话陪睡也无所谓。所以我觉得自己很适合。
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的背影,确实是非常轻柔小心地晃着手冢拿到的签名手帕的背影,那女子在那种时候绝不会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打手机的话,我尽量接。
和手冢最近的是慧是未来企划。如果手冢接受慧那种时不时的联络,那个不让须眉的女子所背的负担或许就能减轻一些了吧。
也就是说,恢复邦交?
少得意忘形。
手冢立刻低吼了回去。
我始终都坚决反对你的思想,也没有原谅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你。如果你以为因此对我使用柔怀手段能有用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但是,如果真是有事就打我手机,总是打到舍监室太给人添麻烦了。
手冢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些话,慧却像很高兴般地在电话那头笑了。
对于至今为止一直要和我一刀两断的你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我很感激。
只限于有事的时候!如果你得寸进尺地打过来闲聊我一定马上就挂!
手冢再次严正强调,慧说完我知道我知道后便挂了电话。<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