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的条件
1.
我常常认为这实在是我的坏毛病,或者该说是没用的部分。
一旦出现远超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时,我往往就会在一瞬间停止思考,跟着开始想些完全无关、没有必要的事。
也许这果然是从十岁时起,我就不敢深入思考、正视许多事情带来的后遗症。一旦现实超乎我的理解,我就会马上把思考转去无关的方向以逃避问题。如同要处理的作业程序超出本身处理能力,因而导致当机的电脑一样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般做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我分析,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总而言之
我哑口无言。
印南冲击性的发言,还一直在我那叫做脑子的小宇宙中弹来弹去。
(哥?)
谁是哥哥?
谁的哥哥?
不,那种事是明摆着的,我明白。但是在目睹到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的现实时,脑袋就不由自主的去逃避理解它。
在化为异世界的A栋中,「犯人」轻而易举地、甚至叫人若有所失的出现在我眼前。
而且对方的真面目还是怎么说呢,是个相当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
「好久不见了,印南。」他面向妹妹说道:「最近好吗?」
「嗯。」印南开心地点点头:「欢迎回来,哥。」
哥。
印南的哥哥扇谷諡。
这两兄妹真是不像。这是我毫无虚假的第一印象。
不,其实外表本身很相像,虽然印南个头矮小而他相当高(不过因为男女体格之差,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有着修长眉毛横亘于其上的纤细面容,直顺的黑发等等,都是明确的共通点。
不过他们俩决定性的不同在于气质。而造成这个差别的原因,果然是他的眼睛吧。
没有特别炯炯有神地睁着,但也不是闭上的状态。像是没必要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放进眼里,只把自己真正需要的事物纳于眼中就好。有如将一切都吸入其中的瞳仁。
那是一种与他年轻外表不符的气质,给人一种像是已经看破什么、已经「完成」般的印象。也许可以用上出世这个形容词吧。
(怎么搞的?)
我有种强烈的格格不入感,不由得退一步。这是因为虽然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梦中的犯人,但是他现在给我的印象却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外貌明明一样,但是内在就像是完全被换成另外一个人了
梦中的他,眼中应该会潜伏着某种更加强烈ji情的光芒才对。
「嗳,真的是好久不见啦,諡哥。」理惠拍打着他的手臂说道:「近来可安好?」
「你还是一样吵啊,理惠。」说着他把手放在理惠头上往下一按:「已经老大不小的女孩子,不该没事就乱吼乱叫的。」
「痛痛痛。讨、讨厌啦諡哥,都好久不见了,结果一见面却说这个?比起像个老头子一样唠叨,你应该还有其他该说的话吧?」
「该说的话?」
「嗳呀呀,真的很过分喔。我们的打扮!这可是盛装打扮吧?」
他「嗯」了一声:「那我就问罗,你那身装扮是怎么回事?」
「嘻嘻,你猜呢?」
「别用问题回答问题。」虽皱起眉头,他还是照规炬来的回答了:「是书生吧,这点事一看就知道了。」
「噗噗,错了,正确答案是濑田宗次郎。嗳,不过因为没有菊一文字则宗,也许有点难猜吧。」
「宗次郎那是谁?吹陶笛的吗?」
「啥?不,我才想问陶笛是谁咧。」
「你不知道吗?算了,我们世代不同。」
「与其说是世代不同,不如说是兴趣不同吧?」
「一样意思吧。」
理惠笑了。
「嗳,说这样也没错啦。话说有个人想请諡哥看看,来,往那边看呃,喂!小冰子,人咧!」
她朝着走廊大吼,然后从那个方向
「讨厌啦,冰鱼你喔,就是喜欢事到临头了还垂死挣扎!这毛病太糟糕了!你是为了给諡哥看才打扮成这样的吧!事到临头才龟缩像什么话嘛。」
「对呀,冰鱼!这时候要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我、我才不是为了穿给諡哥看才打扮成这样的!而且我成仁做什么啊!」
听起来像是不情不愿的冰鱼,正处于被凛凛子和千里一路拖过来的状况。
「看来其他人也都没变啊。」他苦笑着往她们的方向走去:「好久不见了,凛凛子、千里。」
「諡哥!好久不见了!」
「有半年没见了,近来可好?」
凛凛子与千里分别转过头来回应,然后
「冰鱼。」
「」
冰鱼整个人定住,以生硬的动作心虚不已地转到他的方向。
「好久不见了。」
「啊,是。」冰鱼垂着脸,声如蚊蚋般的回应:「好久、不见。」
「嗯。」他打量着打扮成女仆的她大概五秒以后才又开口:「连你都打扮成这样了啊。」
之后,冰鱼一张脸在转眼间涨个通红
逃之夭夭。
「呜、呜哇!小冰子!?」「喂、冰鱼,等一下!」「冰鱼,会摔倒的唷!」
理惠、千里、凛凛子三人也马上追着往昏暗走廊跑掉的冰鱼而去。
「太过分了,哥。」印南吐出这几个字。
「哪里过分?」他回过头来。
「你不必用那种方式说话吧。」
「哪种方式?我只是在直述自己的感想而已吧事实上冰鱼是很少打扮成那样子啊。」
「但是也该选一下说话方式。」
「什么说话方式不方式的,我的发言有哪里会使人感到不快?」
「不理你了,哥是笨蛋。」
「你在生什么气啊?」
该说是「有妹方知兄难为」吗?諡对着把头扭过去不理他的印南大皱其眉。
他再一次把视线送向冰鱼跑掉的北侧走廊,不过很快又转回这边。
这使得原本好不容易已经恢复有条理思考的我,不禁又重新紧张与混乱起来。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错。虽然现在并没有穿戴着面具与法袍,而是一身便服穿在外面的,是附腰带的浅褐色长大衣气质一也不同,但是他确实就是梦中戴着面具的那个人物。
(印南的哥哥是犯人,而被害者在她们五个人之中?)这是怎样?这表示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对了,印南。」
「做什么?」
「佐杏老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吗?」
「嗯,老师好像另外有事。」
「这样啊,本来是想怎么也要问候一下才行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腼腆地说:「很失望吧,哥。你是想向老师打听四月和六月时的事对吧?」
「我是那种人吗?」他说道:「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会不会像这个样子给老师添麻烦对侦探有兴趣是没关系,但是要有分寸,印南。」
「哼,不管。我会对侦探有兴趣也是因为哥的关系耶。」
「别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諡把手放在印南头上一按,印南就夸张地发出「好痛好痛」的惨叫声kang议起来。但是她的脸上却面露笑容。
看着他们兄妹俩的模样,我在心中「啊」了一声为什么之前会没有察觉到呢?我之所以会觉得他的脸似曾相识,会不会是因为我把妹妹印南的面貌重叠到他身上去了呢?
(不。)
不对。
虽然那恐怕也是原因之一,不过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原因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如此确信。
「那个,印南。」我做好心理准备,对她开口:「这位就是你哥哥?」
印南对着我乖巧地点点头,抬头看他:「喏,哥,我在电话中跟你说过吧?这位就是天乃原周。」
諡转向我的方向,我也看着他,我们的眼睛再次对上。
「你就是你好,舍妹蒙你照顾不少我可以直呼你的姓天乃原吗?」
「啊,请。你好。」我回了一礼:「刚才失礼了。」
「不,那没什」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发现到什么似的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视线落在我脚边。
跟着他的视线一看,有只黑猫在那里,照旧在用它那副冷淡的神态直直回望着他。
「啊,呃这是老师的使役魔。」我慌了一下。
「使役魔?」
「对。只是因为老师想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才叫我把它带在身边,请不用管它。倒是我可以冒昧请教一件事吗?」
他眉尾一挑:「视内容而定,什么事?」
「呃」我说道:「諡哥应该没有双胞胎兄弟吧?」
他极为理所当然地皱起眉头。
「不好意思,我只有一个妹妹而已。」
「我想也是不好意思。」我在脑中给犯人双胞胎论打了个。
「?」他的眉头挤得更深了。
印南轻轻笑着说道:「喏,哥。阿周这个人很有趣对吧?」
「是啊,看来是那样没错。」
印南,虽然很感激你的支援,但这实在是叫人高兴不起来。
忽然
「对了,哥啊。」
「做什么?」
「那个啊」她收起笑容,抬眼问道:「为什么突然回来?」
「我回来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他视线往下一垂,她就连忙摇头。
「不、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哥是不是因为冬子姊的」
在那个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瞬间
他的面具掉了下来。
在我心目中是如此。
不过实际上,那是完全不足以用「面具掉下来」去形容的些微表情变化。
但是我却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梦。
面具掉落,从其下现出的真面目
潜伏着某种强烈ji情光芒的眼睛
是的,他露出了和梦中相同的表情,使得我梦中的光景又历历在目。
但是那只是片刻间的事。在看到印南惊觉到自己失言而捣住嘴巴的动作时,一下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闪过,又变回原本的眼神。
「印南。」他闭上眼睛,说道:「不要故意去问别人自己也心知肚明的事。」
「啊嗯,是。」
印南一脸歉意乖乖低下头,但是马上又抬起头来转变话题:「啊,那接下来就跟我们一起去楼内逛逛吧。喏,好不好?也有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可玩!很有趣的喔!因为剧本是我写的!」
「那是无所谓。」他望向我这边:「可是也有你的朋友在吧,多一个我会不会不太」
「啊,不。如果是说我,那请不用在意我的事。对,请务必要一起来玩。」
对,就是这样。我在内心点点头。
虽然吓是真的吓到了,不过能够马上遇到身为犯人的他这件事本身,却毫无疑问是个大好良机。老实说在目前的阶段中,我连案发现场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么在找到下一个良策以前,也只能尽量一直盯着他了。
「看吧,连阿周都这样说了。」
印南更进一步敲定砖脚,他也让步了,闭着眼睛点点头。
这时候
「那个,印南?」喵子穴话进来:「听你们刚刚说的话,那这位就是你哥哥罗?」
「啊,对,是我哥哥。」
「欸~呜哇!好帅~是**系的耶!侦史郎,同样是男生,在这方面有什么感想啊?」
「为什么会扯到我?」衣笠有些不高兴,不过态度马上就切换过来:「既然是印南的兄长,那果然也和你一样是位推理小说忠实读者吧?」
「呃,与其说跟我一样。」印南歪着头露出带有恶作剧味道的笑容:「倒不如说和衣笠学长一样。」
「嗯?那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
「喂,印南,不要乱说」
「哥也和衣笠学长一样,以前在城翠推研中被叫做『名侦探』。」
名侦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叹了一口气:「你真是多嘴。」
「可是那是事实吧?」
「就算是事实,也不是值得大肆宣传的事吧。」
但是这个话题完全勾起衣笠的兴趣了,他转身面对諡。
「哦?这就是说你无论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是我的前辈了吧。」
「不一定吧,名义上的也就算了,实际上的可很难说的。嗯?啊咧?不过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
身子一歪躲掉往她头上挥过的一掌,跟着一记重拳打在衣笠腹部让他直不起腰的喵子,突然「啊!」地大叫一声。
「我想起来了!扇谷諡!这么一说我之前听樋野社长提过这个名字的啦。说是社长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在大他一届的二年级推研社员中,有位很厉害的货真价实名侦探,听说还协助警方解决过几件案子。因为那个人的名字超怪,所以我一听就记住了我想起来了,扇谷諡!」
再次聚集众人视线于一身(衣笠颇痛苦的样子)的諡皱着眉头。
「樋野那小子也真是的,对学妹灌输这么无聊的说法。」他缓缓摇着头说:「不要叫我什么名侦探,那是我还不到二十岁以前的事。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年少轻狂。我也有过不关心别人想法、对微不足道的事物入迷的时期,不过是那么回事罢了。」
2。
A栋的一楼、二楼、三楼所有楼层都已经完全转换成异世界的风貌了。
看来跟喵子在大厅做过的一样,在城翠节正式开始的同一时刻,整个A栋的所有窗户、走廊两端的门、还有通往厕所的入口前都被挂上黑布幕。只有开临时店与举办展览的教室中打开天花板上的部分日光灯,以确保一定程度的光源;走廊上则是成串灯火直没入黑暗深处的光景,营造出十足的气氛。
不过虽然是以城堡为概念做出的布置,但是真要说,会使人联想起的却不是那种走廊上铺满红色地毯的壮丽西洋古堡,而是石墙地面直接裸露出来的东方王宫。总之就像是坐拥财宝与诅咒于一身的印度阿格拉堡(注:AgraFort,蒙兀儿帝国时期建造,在泰姬玛哈陵附近)
在其内化身为异世界居民的我们衣笠、喵子、諡、印南、还有我共五个人,一个接一个走在一起。各人的装扮风格混乱到足以让人失笑的程度,但是因为是置身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之下,所以倒也毫无格格不入感地融入其中了。
不管往哪个房间探头看去,内部布置都统一成东方色调。除了主办「面具舞会」的三个社团以外,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社团也以类似租借场地的形式在这里举办展览、开临时店。
我们现在正要前往的,是位于三楼的「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至于原因也不用多说,就是为了去参加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
顺带一提,最起劲的人是衣笠。在知道老师不会来之后,他本来失望了一阵子。但是在知道諡是推研校友,而且是「上任名侦探」以后,他就认定諡是他的对手。刚刚在大厅的时候,还对諡做出宣战声明。
不过諡本人对那种事不太有兴趣。
「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没在碰那类侦探游」
「不不不,请放心。我在这次的城翠节中,只有负责编辑社刊《不开之房》而已。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个推理游戏的谜底。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来场公平的推理比赛吧来,这边走,我来带路!」
说完衣笠也不等他答应,就斗志十足地往走廊定去。
諡皱起眉头,在一旁的喵子连忙说道:
「那个,虽然这种事是不该由我开口的啦,不过还请不要见怪,那家伙其实也没什么恶意的啦。只是不知道该说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呢,还是完全不会听别人说话」
「也没什么见怪不见怪的。」諡这样说,以他那无所萦怀的眼睛垂眼看着喵子,吐出这样的话语:「你也辛苦了。因为他是那个样子,所以你也很难为吧。」
「啥?」
喵子一瞬间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随即马上「没、没有没有没有!」一张脸涨得通红,手中的神乐铃被摇得锵啷锵啷锵啷声大作。「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啦!啊真是的,这位大哥你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啦!?」
他叹了口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暂且奉陪他一下好了。走吧,印南。」
「啊,嗯。」
「啊,呜哇,没在听人说话嘛!等,连印南都你脸红什么嘎喵!」
当时也有诸如此类的对话。哎呀,连名作家武者小路实笃都写过亲睦为美的嘛,一定是那样没错。
我在想着诸如此类没营养的事时,蓦然想到一件事。
衣笠、喵子两人现在是大二生。
相对于此,諡是伦敦大学研究所硕一生。
这就是说在去年时,衣笠、喵子两人是大一生,諡是大四生,所以至少在那一年中是同属于推研的社员。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彼此之间会素不相识呢?
我把这个疑问提出来,諡「啊啊」一声点了点头:「我只在推研待到大二为止。」
「是中途退社吗?」
「对。」
他只答了这些就走上楼梯。给我一种他好像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的感觉,同时我思考着。
他会去攻击五个人中的某一个人。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却是事实。
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
那个未来具有什么样的背景?
(该不会)
该不会他其实并不是什么犯人吧?也就是说,他确实是会攻击某个人,但那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比方说,对,像正当防卫
(不。)
这样太怪了。被害者本来是在走廊上奔跑,然后被追到死路、遭受攻击,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当防卫的状况。而且会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让她们之中有人逼他做出正当防卫的行为,也是个不解之谜。
还是先暂定他是基于某种明确的目的才去攻击她们会比较妥当吧。那么目的会是什么?他与她们之间的感情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那么线索果然在刚才的)
就在我东想西想时,我们已经抵达三楼了。
我们目标所在的房间果然也和其他房间一样
「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挂着这样一块牌子。我们穿过其下的入口,紧接着
「欢迎来到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一个戴着方形玳瑁框眼镜的男性出来招呼我们。那是位穿着西装、打着蝴蝶领结、头上戴着有帽檐的帽子、留着一把小胡子的绅士,但是我知道那把小胡子是假的。
他的名字是樋野智明。医学系四年级学生,任推研社长一职。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种事,想一下应该就会知道了。
「嗨,大家辛苦了。」他发现进入房间的是喵子、衣笠、印南等推研成员以后,互相打个招呼,然后问道:「对了,在你们后面的人是?」
「有有,之前社长提过的名侦探大哥,终于登陆日本啦!」
「咦?」
「是樋野吗?」走上前去的諡说道:「好久不见了,你这身打扮是那位比利时人侦探吗?」
「啊!」他在讶异地瞠圆双眼后,马上笑开了脸:「这、这不是諡学长吗?真、真是太意外了,好久不见了呢我听说学长在大学毕业后就去外国留学了。」
「是啊,去伦敦。还学不乖的在当学生。」
「是这样啊没有,总之过得好就好。什么时候回日本的?」
「刚回来。」
「刚回来?」樋野整个从惊讶转为兴奋:「还是一样惊人的行动力呢。嗯,不愧是名侦探。」
「樋野,就是这个,别在本人不在的地方对学弟学妹灌输奇怪的说法。」
諡一露出苦涩的表情,樋野就苦笑着说了声「对不起」。
「可是为什么要回日本?该不会是为了参加城翠节?」
「就是那个该不会,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不,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觉得只为了这个理由就特地回国一趟果然还是太强了」
说到一半时他的表情阴郁了下来:「啊对喔,是这样的嘛。今天是冬子学姊的忌日,已经三年了。」
这时候大家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首先是在我旁边的印南猛然抬起脸,但是并没有把话说出口,要举起的手也直接那样定住。接着是衣笠与喵子,他们俩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很明显是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反应。最后是諡,他这次也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滴水不漏的铁面具。
但是他展露于外的这个表现,反而使樋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在他那依旧无所萦怀之眼的直视下,樋野的模样看起来狼狈多了。然后他像是要帮樋野消除尴尬般的开口:
「樋野。」諡以平静沉稳的语气改变话题:「听说你当上推研的社长了,还做出排场这么大的企划。」
「呃?啊,嗯。其实这也是有点原因的。」他无力地笑着:「抱歉让学长站在这里说话,我来带路吧,这边请。」
樋野马上脚跟一转向内走去,諡跟在他后面。
大家也像被推动般的自动跟在后面。
可以明显感觉出来他们俩都想要岔开话题。
(忌日?三年?)
我往旁边瞄了一眼,看到印南紧盯着諡的背部。
「」
我确认着大家的反应,不过总之先沉默是金,和大家一起定到房间中央。
在中等规模的讲堂墙边,立着不负书房之名的书架,上头塞满了大量书本。天花板上垂挂着形似古色古香吊灯的装饰,在室内中央处有着一张大桌子与椅子。桌上有墨水、羽毛笔、羊皮只等等诸般文具。
然后在那张桌子前面的地板上,有个用白色胶带贴出来的人形图案。看来这就是那个「面具舞会城城主巴斯克维尔的遇害现场」了,桌子与人形图案附近用简易护栏围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气氛十足的广播奏效之故,除了我们以外,室内还有好几个一副要来破案模样的外行侦探在场。其中有些人已经扮装好了,完全化身为这座城的居民。
「哼,这是那个叫什么『巴斯克维尔』的人留下来的死前讯息吧?」
衣笠这样说。他的视线集中在护栏内那个人形图案手的位置上。那里有张羊皮纸在地上,上面用血浆写着像是用手指写出来的蚯蚓般文字。呃
『我早就料到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因为我可以感受到那家伙的杀意一天比一天更强。所以我,巴斯克维尔六世,在城内各地留下了与凶手有关的线索。如果城中有人看到这个留言,我请求你,请收集所有线索逮捕凶手
指出凶手身分的线索被留在「面具舞会城」的A~U某几间房间中。
请收集留下来的线索,找出特定的凶手,逮捕潜伏在城内的凶手。』
唔,是附加亲切注释的死前讯息,太亲切了。话说要是精神好到有空留下这么长的留言,还真是希望那位巴斯克维尔居士务必连凶手的名字一并留下不过以校庆的游戏而言,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妙吧。
但是看完那段文字的衣笠却有些不满地从鼻中哼了一声。
「怎么啦?已经可以破案啦?」喵子问。
「破案?」衣笠转过头来说道:「可以破才奇怪吧。」
「哦噢,这可不像侦史郎的作风啦。才一开始就发布败北声明?」
「别搞错了,我是因为听说『面具舞会城谋杀案』是推理游戏才兴致勃勃跑来的。可是这哪里算是推理游戏了?根本是定向越野赛(注:orienteering,以最短时间技图索骥通过野外指定地点抵达终点的游戏)吧!」
他环抱着双臂。
到各教室收集提示,然后再基于它们找出答案,也许确实是没什么推理游戏的味道。
不过
「嗯呼呼~~你还太嫩罗,侦史郎。」
「你说啥?」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名校城翠大学的推研喔?在这样的校庆中,又打着正号推理名义的活动,可是其实只是个定向越野赛想也知道是不可能会有那种事的啦。」
「哼。」
她嘻嘻窃笑着继续追击:
「不过呢,要是那么轻易公布谜底就不好玩了。去去去,快到各间教室去收集线索就对了啦。」
「唔你很嚣张喔,该不会这个剧本和机关都是你想出来的吧?」
「是唷?那又怎么样?不服输啦?」
面对突然正色板起脸来的喵子,衣笠的脸绷得紧紧的。
看着他们,印南与樋野两人以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微笑着。看来他们俩似乎知道「面具舞会城谋杀案」的解答。
忽然
「印南。」諡唤着印南的名字。
「什么事?」
「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推理游戏的剧本是你写的。」
「嗯。」
只问了这个问题的他点点头拾起脸环顾室内,然后视线停在墙壁的一点上。那里挂着古老的画框,框内有着「面具舞会城平面图」,内容与印在导览小册上室内平面图一样。
他的视线就留在那里不动了。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我走近他问道。
但是他眼珠往我这边略转
「没有。」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骗人。)
我马上就醒悟到那点。
因为他应该也察觉到了。
刚才喵子先是突然问衣笠「已经可以破案啦」,后来又一口咬定「这不是定向越野赛」。也就是说可以这样想:在我们来到这个房间的时间点时,过关所需的条件可以确定凶手是谁的最低限度条件就已经齐备了。至于要去各教室收集的线索,也许是用来使人察觉到那点,或是用来点出凶手外表特征、凶手所在地点之类的补充性提示。
还有死前讯息是用「那家伙」称呼凶手。如果这个讯息是公平可信的,那就代表凶手是单独作案,只有一个人。
那么足以让人从位于会场内的众多扮装者里,找出一个特定凶手的情报,会是隐藏在这间教室的什么物体之中呢?护栏内除了留言就没有其它东西,地板上的人形图案也没有在指着什么,塞在书架上的大量书籍也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如果其中一本书内挟着写有凶手姓名的纸条什么的,只要找到它游戏就结束,那这个手法也太低劣了一点)。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也就是挂在这面墙上的室内平面图了。諡也是因为察觉到这点,所以方才才会盯着它不放的吧。
但是他又故意隐瞒这件事,隐瞒自己已经察觉到破案线索(说不定连真相也是?)的事。
「」
照他自己的说法,他之所以不希望被称作名侦探、也不承认自己从事过类似侦探的行为,是因为感到那只是自己以前的年少轻狂但是理由真的就这样而已吗?
照理来说,那并不是值得特别在意的事吧。
不过他也说过,他被称为名侦探时,是「还不到二十岁以前的事」。算来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期大概是距今三年前、或者是更之前的事。再加上他是在大二时退出推研,他还是大二生的时期同样也是三年前。
所以是三年前曾经发生过某件令他厌烦起名侦探这个称呼的事?如果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