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玩得很开心,这份影响却也招来不安。但愿不会被欺负啊!
话说回来,这台脚踏车是怎么一回事?和早上的速度相比,不管努力踩还是偷懒踩的速度都没有差别,就像打工的时薪一样。「一小时全力打拚,和穿穴适当休息工作赚到的钱都一样」这台车充满了狂妄大胆的气息,仿佛正在这么说。
在跨越一座小桥后的第三个红绿灯停下等候时,我终于并排停在御船同学身旁。之前的红绿灯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很会察颜观色,净是些不会妨碍她前进的美少女至上主义机器。
「辛苦了~这么说~你浪费了不少力气耶!」
「还好啦!」能看到你微笑的侧脸版本,也不算太浪费力气。
「可是这么做很有青春气息,我觉得很棒唷!」别竖起大拇指啦!
「总有一天,这一定会变成美好的回忆~」御船同学尽情敞开双臂,身体往后仰。
这就是成长期,我斜眼看着她的身体心想。至于意思请自行想像。这就是都会吗?
从刚刚开始,御船同学就把说话声放大了些,以免被掠过马路的汽车声盖过。
「」
都会真的和乡下大不相同。虽然车种没有多大差别,但我却只能屈服于车辆的人海战术前。光是看到那么多人,就已经能够让我体验到眺望外国风景的感受。
「不过,你的脚踏车还真惊人。这是订做的吗?」
她用手指戳戳我的车篮,询问这台貌似赃车的脚踏车来自何方。
「没有人需要这种做烂车的专门手艺吧」
就某方面而言,外行人也可以自行制作,只要冲进比较深一点的河里就成了。即使是爸爸为了庆祝升学买给小孩的漂亮脚踏车,也会面临毫不留情的折损。
如果落水地点换成海的话,应该可以造成致命伤,不过大概会被保育自然人士狠狠地说教一番吧!
「啊~那个~」御船同学有点难以启齿地切换话题。
「嗯?什么?」
她挺直背脊,双手放在大腿上:
「其实,我没必要在这个路口等红绿灯。」
「啊啊,原来如此。」虽然我不记得了,但她说过到我们顺路的段落是到什么地方的路口为止。
「我家在那边。」御船同学朝左手边介绍道。马路上的车辆多到让人发呆,两旁是高楼大厦,整体以白色特别显眼的风景在眼前展开。我朝反方向的右手边看去,也是类似的景色不断延伸。Symmetry(注:对称的意思)~我正值就算不懂单字意思,也会想用用看的年纪。
「我们要在这里道别啊!」
「就是这样啊!」
「可是,在路上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啊!」噗!听她的口吻,仿佛随时会爆笑出来。
「呼~呼~」我握着把手向前倾,大口喘着气。
「而且,你的体力似乎也不好啊!」
「哈~哈~」我绝对不是在扮演试着想闻她味道的高二生。
「算了,明天在教室里再听你说就好了。」
「咳咳!」我出于别的原因呛到。这就是都会吗?
叮铃叮铃,御船同学按了两次车铃。在铃声的牵引下,我抬起头注视着她。「嗯~嗯~喔!」但是,当事人却东张西望地好像在找什么。「你等一下。」她似乎找到了目标物,将脚踏车的把手塞给我之后小跑步离去。
为了替她的青春生涯做出贡献,我本想把车调换过来赶快回家。然而我重新计算着,比起脚踏车,和女孩共度的片刻时光有多么地珍贵。
交通号志亮起绿灯,仿佛在嘲笑在那儿空等的我。就像算准了这一刻,先前在教室内观察过、已有几分眼熟的邻座女孩轻盈地骑着单车穿越路口。当然,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恐怕连我的脸都尚未记住。
当绿灯再度闪起黄光,御船同学拿着两罐饮料回来了。她刚刚好像是在找自动贩卖机,真是个好女孩。
「来,请用。」她递来饮料。
「谢啦!」我接过饮料。
「从丹羽同学的角色来看,我想应该是爱喝乌龙茶,实际上怎么样呢?」
「哎呀~没有像可口可乐那么喜欢,不过还不错。」那御船同学应该是爱喝橘子果汁那一类的吧!她看起来的确是酸酸甜甜的。
顺便一提,她一分没少地收回了饮料钱。真是个精明能干又可靠的女孩~(已经有点盲目了。)
「那种自动贩卖机现在很少看见啰,饮料一瓶才一百一十圆耶!」
没问题吗?如果那台自动贩卖机不是从过去穿越时空飞来的,喝了可能会拉肚子。
我们同时仰罐喝起饮料,没有人负责试毒。乌龙茶标准的微苦味道通过喉咙,制造快感。第一次看到某部轻小说时,将书名念成乌龙庄(注:壁井ユ力コ着《鸟笼庄的房客今日也慵懒》,台湾角川出版)的记忆连带在我的脑海中复苏。
「噗哈~」御船同学咕嘟咕嘟地灌下饮料,大大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她一边用手梳理落在安全帽外头的发丝,一边直视着我。我的心跳微微加快。
「话说回来,丹羽同学为什么会转学到这里来?」
「请自行想像。你认为有什罗曼蒂克的动机?」
我以问题回答问题。「呜~」宽容大度的她没有生气,老实地思索着。叮!她猛然抬起头,就像有颗电灯泡在头上发亮,强而有力地回答道:
「你在上一所学校里惹出糟糕透顶的麻烦,是声名狼藉的坏学生!」
「若是这样,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你动手吧?」
「说的也是~」她咧嘴笑道。我们两个顺便喝干饮料。
「我只是因为父母调职的关系,要寄宿在姑姑家而已。」
「喔~听起来很酷耶~」这让思春期少年少女憧憬的设定,令御船同学的眼睛发亮。
「就是说吧~我也有同感。不,是曾经有同感。」
另一方面,身为实验对象的我将目光放远,视线就像是要追向奔驰而去的车辆般,呈水平移动。
我成功地躲掉因昨天的余波而造成的扣分。
「啊,绿灯了。」
御船同学通知我路况的变化。我无法计算,这是刚才的高个子女孩经过后第几次到来的绿灯。不过,这短短的相处正可说是重质不重量。
「那么~我差不多也该回去啦!」要说真心话,其实我还想再跟她聊上一个小时。
「嗯那个」「?」御船同学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丹羽同学啊~」
「嗯?」
「如果能交到很多朋友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你是我的老姊吗?
「和大家好好相处吧~喔~」她轻轻踮起脚,发出欢呼:
「喔~算了,没关系。喔~」
她举起右臂发出我不太能赞同的宣言后,与我道别。
我站在原地目送御船同学的背影远去,她回过头,这次挥挥左手。脚踏车左右晃来晃去的,感觉有点危险。
当车身恢复稳定后,她伸出一只手调整安全帽的位置,看来是会在意发型的问题。
目送她离开之后,许久不曾有过的充实感让我觉得有些刺痒痒的,大幅转动肩膀:
「总之,一个议题解决了。」
为了有机会在脚踏车停车场对她说声「真巧耶,我们一起走到教室吧,啊哈哈~」,从明天起,我决定继续骑脚踏车上学,句号。
因为没绕去别的地方,我回到姑姑家时仍是中午。十二点只过了一半,距离明天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把脚踏车停进小棚,没挂上本来就不存在的车锁便扔着不管。我摩擦双手,拍掉黏在掌心上的红褐色粉末,免得带进家里。即使里面的居民只需一句会被挡在禁播词汇防壁之外的话就能形容完毕,但房子是无辜的啊!既然要住下来,那就尽可能别弄脏环境吧。
「我常常在想,我是不是认为东西也有心?」
小学一年级时,我曾养过有点奇怪的玩意儿。不,那微妙地算是一段被封印的过去。依照描述方法而定,会是一段感人的故事,但我很有可能在半途中就被羞耻心压垮。
这件事要保密。喀啦喀啦~我拉开玄关大门。
「我回来了~」我小声地试着打招呼,微弱的话声立刻被渴求响动的室内吞没,如水珠滴落在纱布上扩散消失,甚至不留一丝痕迹。
女女姑姑当然人在公司(应该吧,我不知道她从事什么工作),但她的女儿艾莉欧卷着棉被,出门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那个画面,似乎能改编成温馨动画的一幕。
我还不认识附近的邻居,万一传出谣言(而且还是得压低音量说的那一类),该如何是好?住进这个家里的我恐怕也会被视为同类。
我不想当个被方程式操纵的社会小齿轮,配合命运的运作!现在可不是满脑子冒出这些戏言,耕耘脑内土壤的时候。我脱掉鞋子,踏上玄关后将鞋子重新排整齐。
玄关放着木制拖鞋,还有很像是和我同世代的女孩会穿的别致女鞋。
我通过走廊,朝楼梯前进。午餐要怎么解决?我感到乌龙茶在胃袋底部晃荡,同时思考。我就连便利商店在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话虽如此,我只是个没有特别擅长做菜的平凡男高中生那去早上瞥见的饭团铺看看好了?
我一边检查钱包,一边走到楼梯前。这时候,我发现昨天几乎没用到的客厅传来无庸置疑的声响。我收回正要踏上阶梯的脚,转向客厅的方向。该不会是小偷吧!如果是的话,他会因为看不下去,帮忙收拾厨房吗?我不禁冒出乐观的愿望。
我不自觉地躲在阴影处,探头看向客厅。于是,一团坐在餐厅里的棉被卷(嘘嘘,到别处去)跃入眼帘。她好像在模仿哪边的科学鉴识探员,凝视着电视布满雪花的杂讯画面,跪坐在座垫上。好一幕超现实的画面。
「宇周(宙)弄错向量」她这么呢喃,以就自言自语而言颇大的音量对着电视机说话。嘴里好像喃喃念着宇宙什么的。
要无视她的存在是很简单,但我不是来这里住个三天两夜就走的人。还是试着找出和这家伙的共存之道吧!
「喂~」我谨慎地试着呼唤。我们还没有互相正式自我介绍过,而且她的性别毕竟和我相反,突然有个男性来家里同住,我必须顾虑她是否会感到不悦,产生负面的反应。
棉被卷女扭动身躯与棉被转向我。不过有棉被挡在中间,就算面对面,好像也没有实质的立思主我。
「我回来了。」「」她保持沉默,不过棉被顶端微微晃动,传出里头的动静。
我将书包放在桌面,在铺着榻榻米的地板上盘腿坐下。我坐在棉被卷女的正前方,无礼地直盯着她瞧。话虽如此,能够观察的部位并不多。
她的服装从睡衣换成长袖衬衫和格子裙,看起来就像凌乱地穿着别校的女生制服。
虽然试着对她开口,但我又该说什么才好?我想要一点营造话题的契机好,马上活用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吧。
「啊,我叫丹羽真。算是你的表哥,请多指教。」
我在第二次的邂逅做了自我介绍。就像在教室里一样,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地丘被盯上了。」
「啊?」她的回答很明显不是什么「请多多指教」。
棉被卷女再一次如咬着棉被般含糊不清的回答。这一次,我翻译了她所说的话:
「呃,地球被盯上了是喔?」
光是居住在上面就大肆破坏环境的地球人,不也对地球够图谋不轨了?
或许是看不惯我不起劲的回答,她从棉被底下伸出无法自由行动的右手,抓住桌上的摇控器调大电视音量。噪音掀起大浪,一股即使皱起眉头也无法抵销的不愉快感涌上我心头。
「我懂了、我懂了。虽然我一点都不知道应该理解什么,不过我接受。来,把宇宙的话题抛到一边,放下遥控器。」
我伸手想抢夺遥控器,却被她灵巧地利用包着棉被的身体挡住。但她也调低音量,看来我的说词发挥了效果。
我看准重心很不稳的棉被卷女在垫子上坐稳的时机,对这家伙提出非问不可的问题。这是面对女女姑姑时,难以启齿的话题:
「让我问一个问题就好,你真的是我的表妹?是女女姑姑的女儿?真的吗?」
嘴巴上说只有一个问题,但我却一口气抛出一串问句,满心想把这原本就一副呼吸困难模样的家伙勒得更紧。
「表葛(哥)」
棉被卷女解开跪坐的双腿,含糊不清地说。被你这么一说,表葛(哥)听起来好像别人的名字耶!
「双今(亲)的咻(兄)弟姊妹之子外甥、侄而(儿)。此外,也会作为比喻,用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亲近人物上。例句:『言(眼)前的家伙长了张很像水熊虫表葛(哥)的脸。』」
「别装成默背字典的样子贬低别人。」或许稍微习惯了点,我听懂了那含糊的台词。
再说,你还没看过我的脸吧。
而且,我也不曾看过这家伙的长相。我并非不感兴趣。毕竟在漫画里,蒙面登场的人物大都是俊男美女。
不过在现实中,大都是心里有鬼的人试图藏匿自己才会这么做。
「然后呢?你好像无意回答我的问题。」
那我就用拳头叫你说!我还没到不惜扮演动用暴力的反派也想知道的程度。重要的是,这家伙住在这个家里的事实。
关于此事,棉被卷女好像打算开口不发一语。唉,也罢。
「总之,我会暂时寄宿在这儿,也就是我们会一起生活。」
应该先看看反应的情况,我以退一步的态度如此说道。
「唔唔唔」
棉被卷女小声地说了什么,但在电视噪音跟棉被的双重妨碍下,非常难以听清楚。我想关掉电视,站起来去拿桌上的摇控器。
大概是察觉我的动作,棉被卷女意外敏捷地伸手抓起遥控器藏进棉被里。我的十指一张一阖,考虑着要不要拍打棉被卷拿出遥控器,不过性骚扰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家伙似乎也不太好,便忍住冲动。
就算是点头之交,乱摸女生的身体一样会受到相差无几的轻蔑与惩罚就是了。
「你在干什么?」我刻意不让电视落入视野范围,试着发问。
「等待来自宇周(宙)的物质传松(传送),」
「你的脑袋没问题吧?」终于我变成亲人由然生出直言不讳的担心。
「距离传松(传送)完成,还有梁分基秒~」
「唉~」梁分基秒~两分七秒?一定是随口说说的吧!
不出我所料,话刚说完不到三十秒,转松也就是所谓「转送」的征兆随即出现。看来外星人正很有礼貌地按响门铃。从棉被卷女起身的动作来看,她等待的对象似乎和刚才的门铃声有关。
「好像还不到一分钟耶!」
「预报出了错。很遗憾,考核必须修正。」
「能听到你老实地回答,哥哥我是很高兴,但这根本不算是在对话。」
棉被卷女无视于我的异议,迈步走开。她的脚步中感觉不到丝毫破绽,就像是在说「我的耳朵也被棉被盖住啰!」
「总之,我也去玄关看看。」
让那家伙单独待客很不妙吧!我以常识下达判断,跟了上去。棉被卷女对于我这个同行者没说什么,也没有拒绝或劝说之意。
我回到刚才经过的玄关。
也许物质传送是以人力进行的,大门的玻璃部分明显地映出人影。
对方好像只是来送货的。
「喂,等一下。」她正要光着脚走下玄关,我揪住棉被制止道。
「」即使隔着棉被,我也能感受到她强烈的不满。
「你是猫吗?别随便光着脚跑到要穿鞋的地方去。」我把她推回走廊,自己套上拖鞋,打开门锁,顺便推开大门。
毕竟我是个食客,必须养成关心家人的习惯才行。
呆站在门外的外星人身穿绿白条纹的制服,带着引人食指大动的东西。
「○○○披萨,感谢您的惠顾!」一个笑容亲切到可以收费的年轻人现身。
「啊?什么披萨?」
「○○○披萨。」他的卷舌音明明说得很漂亮,我却不知怎地听不懂。
难道是真正的外星语不可能。
唉,管他是达美乐、必胜客还是马赫都无所谓。
「谢谢~!」不知怎地,我像个经纪人似的代付了钱。
外送大哥完全没触及棉被卷女的存在,跨上停在门口的速克达飒爽地骑远。轻型机车真好,我的那台可是会让人精力衰退的脚踏车。
关上门、上了锁,把拖鞋整齐摆好放置在玄关处,钱包收好放进口袋里。
留在我手边的是培根洋芋披萨,也就是德式口味。尺寸为小,售价一千四百圆。
「表葛(哥)的考核分数在x轴上提升到二。」
「嗯~」要浓缩大意有些困难,简单的说,就是「谢谢」的意思吗?
这么说,你只是在等午餐要吃的披萨外送啰!
「话说回来,这个宇宙接触还真亲近啊!类似这种的,我们乡下也有喔!」
「宇周是距离人累最近的希望。」
「啊?宇宙是距离人类最近的希望?不要把台词改装成一副醒世格言的样子,这根本不算是回答嘛!」
棉被卷女没有理会我,紧抓住披萨盒走回屋中。我不经意地跟了上去。她似乎对家中的路径非常熟悉,在数步之前避开悄悄摆在走廊上的柜子及花瓶,没有跌倒或造成物质损坏就回到客厅。
我们两人走进客厅,不知为何并排坐在一起。平常在学校等场合,如果做出坐在女孩子身旁这种不知羞耻的行为,我的心脏与耳内的脉搏流动声都会变得很快,发出加分的预兆,可是坐在棉被身旁只会让我想睡。如果当成抱枕来用或许刚刚好,但那就是真正的性骚扰了。我只是把她当成棉被!哭着说出这种藉口也没有用。明明是真的啊!
她在棉被里掏来掏去,摸出四个百圆硬币和一张皱巴巴的千圆钞票。那难以动弹、只有手肘以下在移动的右手握着钱递向与我相反的方位。看来这个电波少女还没丧失付费的概念。
基本上,懂得叫披萨,就有可能达到最低限度的社会适应了。「谢谢~」
我收下代付的金额,放进钱包。好啦,我的任务和戏份都结束了,要拿起书包闪回二楼吗?首先,如果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饭,我恐怕会展露出时下年轻人缺乏钙质的一面。不过,我也想看看她要怎么吃东西。
即使这家伙的一言一行都向往宇宙,实际上却是热爱重力的地球人,应该不可能用棉被裹着脸吃披萨。也就是说,她会脱下棉被。
这是个偷看她长相的好机会,好奇心将我的双脚定在地上。
因为肚子太饿,我没有力气吐嘈「基本上,你为什么要包着棉被」?
棉被卷女以正坐之姿打开披萨盒。空气中的香味变得更浓郁,刺激得我逐渐沉默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个不停。我也叫个披萨来吃好了?食欲一瞬间如此提议,但考虑到价格后,脑海中以反对意见居多。没在工作的人,没有闲钱能够乱花。
她以两手抓住披萨一角。身上依然卷着棉被,依然保持像根管线的外观。
「啊?」她直接用手将披萨撕成两半,扔进棉被卷前端,一杆进洞投入中间的空隙。
「」这是我第一次,为了负面意义上的理由瞪大双眼、猝然失声。
我感到愕然与无言,刮目相看又狼狈不堪。那如杂技表演般的动作,让我不可能当作无关的事。
就像运动会的丢球比赛一样,自披萨上掉落的配料将棉被沾得脏兮兮,最后自动飞向里面的艾莉欧口中。少了配料吃起来味道不会太淡吗?她远远脱离人类礼仪的营养摄取方式,让我甚至产生这种可笑的担心。
我试着想像棉被里的状态,感觉非常可怕,仿佛有某种恶心画面即将问世。
她把剩下的另一半披萨直接放回盒里,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剩下的呢?」尽管其他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但食欲也不会认输。
「从表葛(哥)现在的考核分数来看,可以哼给你吃。」
她好像在说「可以分给你吃℉真是不错的发展,我已经决定对那家伙在棉被里的状况视而不见了。
「那就平均分摊吧!」我还她七百圆,将硬币塞进垂下的右手里。
「」呜啊,顺势握住她的手,让我一口气意识到她是个女孩。
那纤细苍白的手指,宛如五只银鱼。
体温稀薄的指尖与感觉不到骨骼的柔软触感,就像是高级的蛋糕面糊包裹住我的肌肤。如果我的手继续碰触她,那只手仿佛会像炖煮帆蜥鱼般,一点一点地融化。
因为我知道没有任何人会收拾,便打扫了厨房,然后回房间整理掉两箱行李。时钟指向七点过后,电话铃声响起。
隔壁房间的棉被卷女坐在球椅上没有要动的迹象,我只好冲下楼。没想到不只要帮忙垫钱,我还得帮忙接电话:
「喂,丹羽家。」
『哎呀,你已经回家了?今天明明是我俩的水晶婚(注:结婚十五过年)纪念日,我订好餐厅了耶!』
「请你一个人朝金婚(注:结婚五十周年)纪念目前进吧!」
『你不是说这里是丹羽家吗?除了我结婚改姓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啊原来如此。」这里是藤和家才对:「对不起,我说错了。」喀嚓!
我挂上电话斩断祸源,然而魔物却一再复活,电话铃声宛如人类的历史般反覆响起。
『小真好过分~』不用说,以装可爱的口吻指责我的人,正是女女姑姑。
「谁是小真啊!听起来好像蜡笔小新,别这么叫我。」
『你小时候也是那样的孩子呢!』
「骗人!我不记得从前见过你。」
『小真出生的时候,我应该有去医院探望过一回。』
「是喔!有什么事吗?」
『你吃饭了没?』
「还没有。」
『姑姑还不能回去,晚餐你就随便吃吧。』
「我知道了。那你女儿呢?」
『这个嘛?我不知道,你也别在意比较好。』
「不能这样吧!」我用脚尖敲打地板。
我移开视线,窗外夜色深沉,相对的,民宅透出的灯火引人注目。或许是空间、角度不对的关系,应该挂在空中的月亮也不见踪影。
『那就拜托你啰~人家不管了~』
她挂电话的方式极度不负责任,就像轻飘飘的氦气。
「你真的是那家伙的母亲吗?」
我透过已挂断的电话问道。硬要说起来,没有任何亲戚知道的女儿,到底是经过什么纠葛诞生的呢?既然决定收留我,姑姑似乎也没什么继续隐瞒的意思。
我在脑中掌管思考的部分留下一个难题,放下话筒。在就寝之前,明明不太感兴趣的事情很可能占据整个脑袋,成为妨碍睡眠的要素。我沮丧地垂下肩膀。
我走上楼去拿钱包,顺便到表妹的房间露个脸。
「我说啊,那个」该怎么称呼她?对方似乎将我命名为表哥,但我该怎么做?用姓氏称呼表妹感觉也怪怪的吧。
话虽如此,「直呼名字不也太厚脸皮了吗?」我向想像中的上司请示道。虽然我想到在名字前加个小,或是后面加上小姐的让步方案,但不清楚对方的年龄,很难决定要用哪种态度。
「晚餐要怎么办?啊,你平常都怎么解决?」
我省略主词,只说出来意。关于这件事,晚点再来讨论吧!
半埋在球椅里的棉被与表妹缓缓站起身。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坐一次,体验一下坐起来是什么感觉。
「平长我会吃从宇周飞来的时物,一并摄取夜尖活动的能源。」
誊清之后的句子,是「平常我会吃从宇宙飞来的食物,一并摄取夜间活动的能源。」
「你要坚持那是宇宙产物到底吗?」我明白了,就当作是太空披萨吧!
这家伙身上还飘着淡淡的披萨味,洗一洗或换条棉被不就好了?
「可是今添(天)将营养来源分给表葛(哥),活洞(动)时间缩短了。」
「啊~因为把披萨分给我,所以没晚饭可吃?好好好。」我甚至快当起翻译啦!
看来将一块披萨分成中午、晚上各吃一半,就是棉被卷女的日常三餐。不过今天分了一半给我,所以没东西可吃。
多么营养不均衡的饮食生活。不过,我之前和父母同住,才能过着摄取多种食物的日子,如果和棉被卷女处在同样的情形(刻意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注:作品在此指的是尼特族主息指不工作、不上学,也不参加职业培训的年轻人)),我恐怕也会用垃圾食物塞满胃袋。
「那自己煮」愚蠢的问题被我半途吞回腹中。艾莉欧小姐不正以全身表现出「我除了睡觉之外,什么也不会做」的讯息吗?服装风格正应当如此。在以造型确立自身特色这一点上,我不可能赢得过这家伙。
虽然我也不能否认,她在人类的尊严方面站在没有退路的位置上。
「要我帮你买点什么吗?大姊。」
趁着尚未太迟,我摆出低姿态。
我心中有某个声音告诉我,如果顺着步调谈下去,被迫与这团棉被一起出门的不利精神健康发展正等待着我。那是第六感、不好的预感、有其母必有其女。
「没展现出考核能力的表葛(哥),不知道有没有能力供应让我满意的东西。」
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经过翻译,她大概是在说「我也要一起去一一定是。
夜风吹过肩头,感觉很舒畅。
抬头仰望椭圆形的月亮,充满思春期情怀又潇洒。
然而,夜路上的障碍物(包括路人在内)还真多。
真不愧是都会。
呜哇~在看了、在看了,大家猛盯着我看,我不愿面对的历史正好评刷新中。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是出来弃尸的吧?
虽然我想沉醉在夜间外出的气氛中,找出各种优点,但一面朝前方骑车,将人拖回现实的物体立刻充塞视野。
一屁股坐进车篮,正在晃动双脚的棉被卷女并不太赏心悦目。
我不禁想质问她,为什么不坐在行李架上。不,这台脚踏车没那种东西。
依照我们的骑车方式,如果撞上不分昼夜都刚毅木讷地守卫城镇和平的警察先生,一定会被抓去辅导。最近不流行单车双载了,但是对这家伙而言是很罕见的经验吧!
她的反应,和坐在超市购物车上大吵大闹的幼稚园儿童没有两样。
尽管我满心祈祷路人误会我是送羽毛被的快递员,可是棉被卷女似乎没有技术和余力把脚也缩起来。该怎么说,这让我很难骑车。特别是棉被淹没了我的视野正面,不特地歪着头就没办法前进。结果导致淑女车的重心倾斜,车轮正常的回转也摇晃起来,渐渐使状况恶化。
首要必须解决的就是那团棉被,但她却顽固地不肯脱掉。出门之前,我打算强行脱下棉被时,她快步逃开,低头望着她摔倒在走廊上挣扎的模样,我心中不知为何萌生罪恶感。虽然我有拉她爬起来,但宇宙考核的分数被扣了分。
我的青春点数也被扣了两分,就当作不分胜负吧!
不过少了这家伙同行,我就连便利商店在何处都不知道,只好无可奈何地妥协。
而且一出门之后,棉被卷女的跌倒率便飞跃性地上升。这家伙的闪避能力似乎有只限自家范围这个简单好懂的限制,即使走在平地上,双脚也会打结。走路去购买食物的方案到此中止,改成到棚架牵车。
这是痛车(注:在车身画上动漫画角色的车辆)(不是指精神上,而是实质很痛)今天是第二度上阵。
尽管她对粗略的状况说明回以抽象的指示,但我们仍勉强在没撞上警察之前就抵达最近的便利商店。话说回来,这家伙的确很可疑,但谁都可以一眼看出她没有危险性。比方说,她就算要追别人,也无法判断方向,还会自顾自地跌倒。如果在RPG里登场,肯定是经验值一的怪物。
「到了、到了,要买点什么呢~?」
这可是都会的便利商店,我很想像个乡巴佬一样把脸颊贴在玻璃上陶醉地观察店内,不过在道德和羞耻心的折磨下半途放弃。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啦!
喀锵喀锵,我背后传来用脚踝摇晃车篮,kang议「别丢下我不管」的声音。尽管无法判别精神上的环境气氛,她在物理方面的听觉还挺敏锐。
「你想一起进便利商店,就脱掉棉被。穿那副德性进去是违规。」
虽然没比戴着机车安全帽走进去的人更值得警戒但棉被卷女的确能唤醒人类的某种恐惧之情。远远看来,或许像是一床木棉的集he体吧!
「身为二流调查员的我如果在公开场合暴露其真面目,可能会影响考核的公平性。」
「这样啊,我很佩服这份职业意识,你就乖乖绽放白花吧!」
「可是临机应变,是一流调查员的证明。」
「喔~也就是说?」我回过头,有点坏心眼地倾听对方的要求。
「所以,我不得不把屁股拉出车篮。」你是童话中的巨大芜菁吗?
我本来想抓住她的脚来场单人拔河,但还是考虑到对方的性别,半是以公主抱的方式抱她出车篮。我让她的双脚在停车场的柏油路面上着地,等她重新站稳后松开手。我实际感觉到,棉被卷女不只是指尖,膝盖内侧也很有女孩子的感觉。
然后,她就像是要自行变成人生的缩图般拚命在狭窄空间中挪动手臂,试图解开棉被的晒衣绳。因为手臂弯成不合理的角度,她差点往后倒。
「开口叫我帮忙不就好了。」
我看不下去,替她动手。这家伙每天绑上晒衣绳的时候,都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我解开绑得相当紧的绳子。棉被从压抑中获得解放,蠢蠢欲动地想恢复饱含空气的膨胀度。棉被卷女用藏在里面的右手抓住棉被,准备脱下这个别名的招牌。
她装模作样地伸直手臂扫开棉被,棉被卷女,也就是藤和文莉欧的真面目终于暴露在夜空之月与便利商店的高亮度灯光下,渐渐揭晓。
尽管兴趣等于零,我仍注视着她的脸庞。
「」
如果先说一句感想
看起来好像外星生命体。
「你是什么?外星人吗?被竹子丛刺中的公主吗?」
动摇伴随焦躁掠过心头。我无法确定,自己所说的内容是否真的没咬到舌头好好说完。血管在手腕正下方脉动,令我呼吸紊乱、双眼焦点模糊。
脱掉棉被的藤和文莉欧是外星人哎呀,我是说从我这等级的长相来看。
对我的地球而言,她是外星生命体。
藤和艾莉欧的股票在我心中大涨,就像是看到辉夜姬(注:日本古典文学《竹取物语》中登场的女主角)从榴梿中诞生一样。
一名令人难以相信是那个姑姑生下的美少女,莅临眼前。
超强的。她的头发正放射出粒子,那不是地球人会有的发色。
如果是这女孩的头发,就算有头皮屑也会被吸收!虽然我不会说得那么夸张。不过就连干掉的披萨配料黏在额头和发丝上,也被完全无效化。
「外星人?」
「嗯?」
听到我以脊髓反射做出的评价,艾莉欧瞪大双眼。怎么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形容她像不同种的生物,.但这句话可能正合她的胃口。她好像很喜欢宇宙。
艾莉欧想踏出步伐却双脚打结,自己的右脚绊到左脚:
「我吗我吗?是外星人!」
她还没恢复平衡就逼近我,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跃过我们之间的距离,隔着衣服紧抓住我的上臂。她的指甲刺进肉里,带来无法忽视的疼痛。
「干什么,喂!」
我拨开艾莉欧退后一步,她也跟着我移动。
原因出在我们的手上。
一发现之后,我立刻放开表妹的手将头撇到一边,以斜眼迂回地看向艾莉欧。
虽然肩膀上下起伏喘着气,她仍松开紧握的拳头。
就像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用指腹抚摸眼睑喃喃地说:
「这是我用来避开世人耳目的伪装。」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自我评价,移开视线。
宛如有三角铁伴奏的声调清冷如冰,彻底证明她的确是女孩子。惊愕的震撼渐渐平复,我无法直视对方。
「最好避得了啦!」我没看她直接回答。你说这种话给同性听到,会被痛扁一顿喔!
或许是从难以呼吸的状态中获得解放的缘故,艾莉欧无视于我的反驳,超出必要地一再深呼吸。这让我不经意地想起国中体育课上体操时,好几个欺负人的同学把欺负对象塞进垫子底下,然后压在上头的画面。虽然我不是其中任何一方。
因为艾莉欧明明拥有掺杂粒子的美貌,但她的模样却和被欺负的孩子有些相似。怎么说呢,如果丢下她不管,我会萌生罪恶感不,老实说,我也不能否定自己有几分色心,期待不必搞出麻烦就能接触女孩子。
「」
我想至少先把黏在她头发上的碎屑清掉,以手指耙梳过她的发丝清除披萨残渣。早已干涸的碎片脱离原本黏附的头发,如沙砾般哗啦哗啦地掉落。
我感觉指尖痒痒的,而指腹正在微微颤抖。哇,我在紧张。我嘲弄地判断,试着恢复冷静。虽然不太管用。
我不是没碰过女孩子,但这还是我的指尖第一次摸到美少女。
所以,我僵硬的上半身紧绷到晚点可能会肩膀酸痛的程度。
艾莉欧任由我梳理头发,不断凝视着我的眼球。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拜此所赐,我的紧张也消褪了点。我放松肩膀,呼吸也不再困难。
我收回手指,看看上头有没有沾到粒子,却只看到火腿丝。我拍掉食物屑,等待艾莉欧做出反应。
「」她沉默不语。她隔着衣服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肋骨一带,感觉像是欲言又止,把话保留在心里没说出来。不过要我先开口,我也有所迟疑。
她具备的存在感,甚至让我找不到原本该对她说的台词。
我也不想打破寂静,沉浸在这气氛中欣赏一番。
她不是令人喜爱的日常杂货,是拥有无法触及的美术品才会有的非日常之美。
多亏了她右手抓住的棉被,她才能勉强停驻在我的视野中。
「我打算对表哥揭露我的秘密,因为你看起来很有素质。」
她终于开口时,配合高音起伏与眼珠的转动,有了几分人味。原本透过望远镜看到的人物形象,进展到用双头望远镜去看的程度。
「嗯什么秘密?」
既然让我看到长相,她应该多少肯定了我。不过,我不想了解你。
那感觉很可能会被带往别的世界去。
艾莉欧拨起被油与起司弄得黏答答的发丝,面无表情但庄严地说:
「地球被盯上了。」
「我好像有在哪边听过这句子喔!」我们两个明明都很年轻,为什么会知道呢?
又来了。这就是你的秘密吗?这已经是超乎国家等级的问题啦如果是真的话。
当然,我不可能会多认真地看待。被人类日渐进步的科学技术所迫,外星人已渐渐失去栖身之地。
我偶尔会碰到几个这样的家伙,相信拥有高度文明的外星人已融入地球的人类社会里生活。是喔~原来如此。
你们这些现代人,事到如今还会希望适应室町时代(注:西元一三三六年~一五七三年,在日本的历史上,由室町幕府足利将军家统治的时代)的环境过生活吗?
不,不可能~
因为这类推论让神秘事物太过接近生活,我实在无法欣赏。
外星人或许存在。那么,他们在哪里?
唉,这是没有梦想,半吊子地装出一副哲人模样的我的想法。
态度始终很认真(如果省略的话事情就大条了)的表妹小姐表情和声音都变得丰富起来,饶舌地诉说道:
「我是继承外星人血统的调停监察官。我的使命是为包含本市居民在内的所有地球人做考核,以及抹消外星人接触地球的形迹这两项任务。这个镇上也有只作为外星人试验场,从地球的重力中获得解放的区域。」
夜风吞没她兴奋的呐喊声。从她头发放射的粒子也散发完毕,不再落入我眼中。
这是神赐予的惩罚啊,我心想。
因为太过偏重外表,便在言行举止上做了负向修正。
所以,过度期待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家伙所说的蠢话,在我心中干脆地总结成一句话。
那就试着说出来吧!
不必特别使力,以淡然的台词说出口。一、二三!
「是喔!」
于是,我结识了藤和艾莉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