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太早,我将申请书以及年度企划书交给了阿滨。
「太好了,感激不尽!有了这两样法宝,足球同好会就高枕无忧啦!」
「嗯。」
「怎么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睡眠不足吧。」
其实是作了一场恶梦,想睡也睡不着,不过这个丢脸的原因说什么也不能让阿滨知道。
「我想问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好,假设性的问题。」
「昨天我看到幽灵了。」
「」
从阿滨脸上的表情看来,他一定觉得我有问题。
阿滨对于幽灵或是UFO之类的超自然话题相当反感。每次只要提到类似的话题,他脸上的表情总是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这只是一个假设而已。」
「看在你帮了一个大忙的份上,我就听你说完吧。然后呢?」
「那个幽灵邀我去她家,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不能去。如果真的赴约,那个幽灵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也觉得我不能去?」
「君子不履险地,安全第一。」
「有道理。」
「那我去提交申请书跟企划书了。」
于是阿滨走出教室。
阿滨的意见很有道理。
跟百万学姊搅和下去,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
我已经答应学姊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概是对小合有好感吧?」
「是哦?」
「那还用说。一般人是不会邀请自己讨厌的人到家里作客的。说不定她满喜欢你的喔。」
「最好是。」
我随口敷衍一句,结束了老生常谈的对话。
「哼。」
「不过话又说回来。风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子说没人陪她吃饭,所以我就把她找来了。」
姊姊回答。
今天是星期六。
我跟姊姊在厨房准备晚餐。
不应该出现的风子,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
今天的菜单是汉堡排。
我跟姊姊准备食材的时候,风子突然现身。
她将我从厨房推到客厅,然后站在姊姊的身边准备晚餐。
看来似乎打算在我家解决民生问题。
姊姊常常找风子到家里来吃饭。来自双薪家庭的风于经常独自用餐,基于邻居的情谊,姊姊总是对风子特别照顾。
风子今天穿着长颈鹿的道具服。全身包裹在黄色道具服之下的风子正与姊姊一起切洋葱,或是在生菜沙拉的黄瓜以及胡萝卜上面刻花。我的工作被风子抢走了,只好坐在餐桌补充调味料。
我将星期天要去千早学姊家的事情告诉姊姊,结果她果然一如往常地会错了意,以为我交女朋友了,还急着要出去买红豆饭。眼见情况不对,我连忙把姊姊拦了下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地解释一番。
至于那天夜里到学校拿资料的时候不但被学姊咬了一口,学姊还说会负起全责,要我星期天去找她的这件事当然不能让姊姊知道,因此表面上我只说同好会的资料没在期限之内提出,因此学姊要我星期天送到她家。当然,这是我随口胡诲的说法。
姊姊显然信以为真,风子则以纳闷的眼神打量着我。
看来风子敏锐的动物本能,似乎嗅出了我的谎言。
「为什么要送到家里?星期一再交不行吗?」
「这些资料必须在星期一早上汇整完毕,所以我非得在星期日交给学姊才行。」
风子凝视着我的双眼。
我是个不擅于掩饰的人,可是在这种危急存亡之秋,说什么都得硬着头皮坚持到底。
「叫快递不就得了?」
「我不知道学姊的住址。」
「问一声嘛。」
「既然学姊要我过去一趟,我能说不吗?毕竟迟交资料的人是我,总不好让学姊难做事吧?」
说话的同时,我刻意回避风子的视线。
风子依然满脸狐疑地打量着我,不过没多久就放弃质问,继续削她的马铃薯。
「哼。」
风子开口哼了一声。
「总之这一趟我非去不可,否则同好会的资格就会被取消了。」
「是吗?」
风子说起了风凉话。
「我看资料不是重点,而是你对那个学姊有兴趣吧?」
「不要胡说。」
虽然我表面上矢口否认,其实风子还真的猜对了一半。
我对学姊确实满好奇的。
学姊真的吃了我的笔记吗?
为什么?
教室里面多的是笔记本。为什么偏偏选中我的?纯属巧合吗?那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而且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
「小合,帮忙摆碗盘!」
「来了。」
姊姊的吆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反正想破头也理不出个头绪,到时再见招拆招吧。
于是我从碗橱里拿出几个盘子,依序摆在桌上。我跟姊姊用的是青蛙图案的餐具,风子用的则是长颈鹿圆案。
享用晚餐的同时,我们聊起明天的预定行程。姊姊要跟大学同学一起出去逛街,风子不想外出,打算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风子,你也出去走走嘛。」
「哼。」
风子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游不动的鱼。
「我喜欢待在家里,没事出门干什么?」
「是是是。」
「小合,既然要到人家家里作客,就不能太失礼喔。」
「嗯。」
「那你打算带什么过去?」
「啊?」
「我就知道。我说小合啊」
姊姊开始对我说教。
「你打算空手去拜访人家吗?不行不行。到人家家里作客,一定要带点礼物过去。」
这真是我的一大失策。
风子看着我的表情十分无言。
「没办法,我第一次到女孩子家嘛。」
「这是基本的礼貌,跟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无关吧?」
说得也是。
「那要带什么礼物?」
「带点小蛋糕过去如何?你自己买过蛋糕吗?」
「没有。」
「凡事总有第一次,加油吧。」
姊姊做出结论。
「反正再怎么说对方也不会把你给吃了,放轻松一点吧。」
这可未必。
我暗自抽了口冷气。
说不定学姊真的会把我吃了。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留下遗书吧。
第二天,我朝着武藏台车站前进。
武藏台站是柿木阪站的前四站,来往两站之间大约要十五分钟的车程。如果从学校出发,则须花上四十分钟。
武藏台是个格调颇高的住宅区,车站前面开了好几家高级珠宝店以及红茶专卖店。
我看看时间,刚好十二点。
挑选蛋糕应该花不到一个小时。
于是我按照姊姊画在便条纸上的路线图,朝着蛋糕店前进。
根据姊姊的说法,武藏台周边有好几家美味可口的蛋糕店,姊姊跟她的大学同学对这一带似乎相当熟悉。
昨天晚餐之后,姊姊还特地打电话给她的大学同学,替我搜集了不少相关的情报。
「大学生的消费水平跟高中生不一样,太贵的蛋糕我可买不起。」
「放心吧,早就将你的经济能力列入考虑了。」
「感谢。」
「记得要把你的评价告诉我喔,那家店的蛋糕我还没吃过呢。」
说完之后,姊姊将记载蛋糕店的店名以及相关位置图的便条纸交给我。
这就是有个姊姊的好处。
根据便条纸的指示,我走进这间名为「夏雷特」的蛋糕店。
长这么大了,今天还是我第一次独自买蛋糕。
别致的橱窗里面,陈列了许多精巧的蛋糕。
原来蛋糕还有这么多种类。
基本上蛋糕对我的意义如下:
(l)特殊节庆(圣诞节、生日)时妈妈买回来的食物。
(2)姊姊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买回家的食物。
总而言之,我是不会自掏腰包去买蛋糕的。日常生活中有许多花钱的机会,不过蛋糕绝对是最后一个选项。
对一个经济拮据的高中男生而言,蛋糕可是一项奢侈、非必要性的消费。
回归主题,该选什么蛋糕才好呢?
仔细打量橱窗内的蛋糕之后,我将目标锁定在其中两种商品。这两种商品都是镶了好几颗草莓的奶油蛋糕。
三八〇元以及四八〇元,应该选哪一种才好呢?
两种蛋糕的差别在哪里,老实说我也看不出来。
除了草莓的大小以及蛋糕上面的装饰(应该有某种特定的名称,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之外,两种蛋糕看起来是大同小异。
不懂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向专业人士请教吧。
蛋糕的专业人士,当然非女孩子莫属。
姊姊她
应该没带手机。
姊姊不喜欢把手机带在身上,即使母亲为了联系方便的理由,坚持要她带手机,姊姊也是充耳不闻。看似随和的姊姊,其实也有她顽固的一面。
我的选择并不多。除了姊姊之外,只剩下一个人选。
于是我选择风子的电话号码,按下拨出键。
「喂?」
「风子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斯里兰卡的首都是可伦坡。」
「我不是要问这个。」
「二、三、五、七、十一。」
「也不是要问质数。」
「我正在从事只能在某些特定的假日才能进行的神圣仪式,请不要打扰我好吗?」
「回笼觉就回笼觉,什么神圣的仪式。」
「哼。」
时间有限,我急着切入主题。
「三八〇元跟四八〇元的蛋糕差别在哪里?」
「价钱。」
风子不加思索地回答。
「除了价钱之外呢?」
「材料吧。」
「四八〇元的材料比较高级吗?」
「我没有超能力,看不见你眼前的蛋糕,OK?如果我真有超能力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停止你的心跳,以免你打扰我睡回笼觉。」
「谢天谢地,幸好你没有超能力。」
「哼。」
于是我挂上了电话。
选择四八〇元的蛋糕吧。拼着荷包大出血,也不能让学姊觉得我很小气,否则足球同好会的资格认定生变,这个责任我可担待不起。
价钱和种类都决定好了。
接下来就是数量了。
学姊与我各一个,这虽然是再自然也不过的思维,不过两个小蛋糕似乎少了点。除了学姊跟我,还有学姊的家人慢着,学姊家有几个人啊?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买几个蛋糕才好?
本来想打电话向风子请教,不过一天被她消遗两次实在有碍健康,几经思量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管了,就四个吧。超过这个数量,我的荷包可吃不消。
于是我请店里的大姊姊帮我打包四个小蛋糕。
大姊姊以训练有素的笑容开口询问:
「请问大概多久之后享用?」
我为之语塞。
从这里到学姊家需要多少时间。老实说我一点概念也没有。
基本上我对学姊根本是一无所知。
「先生?」
店员以不解的神情看着我。
「呃一小时之后。」
小心翼翼地抱着精美的纸盒,我走出了蛋糕店。
在街上晃荡了一阵子之后,回到车站的验票门。时间是下午的一点五分。总算是赶上了。
十分钟之后,一辆黑头大轿车出现在验票口的对面。这种车子一定很贵,不知道可以让我买几个小蛋糕。
轿车停在我的面前。
戴着白帽子的老爷爷从驾驶座走了出来。
动作缓慢的老爷爷横过车头,打开后座的车门。
百万学姊就好端端地坐在后座。
学姊瞥了我一眼后
「快点上车。」
丢下了这句话。
我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我才猛然想起,大家都说百万学姊家里很有钱。
车子的内装十分豪奢,底部还铺着相当高级的地毯,要我穿着这双不怎么高级的鞋子踩上去,老实说还真有点迟疑。
「学姊,不必脱鞋吗?」
学姊转头看着我,脸上带着讶异的神情。
「直接上车就好,我不也穿着鞋子吗?」
说完之后,学姊还指了指自己的鞋子。
白色的运动鞋。流线型的设计以及高贵的质感,跟街上卖的便宜货大大地不同。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曾经在风子的流行杂志上看过这款运动鞋。那本杂志所介绍的运动鞋都是走在流行尖端的产品,新潮的线条以及时尚的设计,虽然大大刺激了消费者的购买欲,可是写在照片右下角的数字,却不是为了该买几个蛋糕烦恼不已的穷困高中生所能负担的金额。
「那我就上车了。」
于是我战战兢兢地坐进了车内。
戴着白帽子的老爷爷确定我就座之后,慢慢地关上车门。
然后他回到驾驶座,开动车子。
车子在第二个红绿灯右转,爬上一段缓坡。
「等很久了吧?」
学姊莫名其妙地冒出这句话。
「啊?」
「我迟到了几分钟,真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我没等多久。」
情况似乎跟我预期中的相差很多。
「还得开一段时间。」
千早学姊将视线从我的身上移至窗外。
车子开上斜坡之后,远处的风车映入眼帘。是的,就是我在课堂上看到的那个风车。
今天的风车依然悠闲地转动着白色的扇叶。
「你喜欢风车吗?」
发现我正看着另一边的窗外,学姊突然开口问道。
「啊、嗯,满喜欢的。不过问我为什么喜欢风车的话,老实说我答不出来。」
我老实地回答。
「每天都在教室里面看着远处的风车,大概看久了就习惯了吧。」
「是哦。」
学姊再度看向车窗外的景色。
大概过了十分钟之后,车子停了下来。
司机也跟着下车。
门牌上面写着『千早』,这里应该就是学姊家了。
老爷爷朝着门牌下的按钮按了几下,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尖锐的金属倾轧声相当地刺耳。
老爷爷再次回到了车上。
「不在这里下车吗?」
「还要再开一段路。」
车子直接开进门内。
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前方出现一座大型豪宅,车子就停在豪宅的前面。
耸立眼前的是一栋古老的洋房,上下两层的建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大型窗户。墙壁随处可见斑驳的痕迹,更是证明了这栋建筑物的历史悠久。
洋房的前方是一座跟公园差不多大小的庭院,道路两旁种植着许多庭木,庭木与庭木之间,则是才刚刚修整完毕的草坪。
「学姊的家真大。」
「我住的地方不在那里。」
「那学姊住哪里?」
「我住在牢房。」
牢房?
什么牢房?
「我会在半夜的时候吃掉家里的重要文件,所以被家人隔离起来,住在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学姊的说法让我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察觉到我的尴尬之后,千早学姊微笑以对。
「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我住在这里。」
「是」
我跟在学姊的身后。
走了一段路之后,眼前出现了一间小小的平房。
「请进。」
千早学姊请我进入屋中。
定进玄关之后,我被带到第一间房间。这里似乎是闻会客室,房间的正中央摆设了一套桌椅,旁边还有一座衣帽架,上面挂着一顶草帽以及小皮包。桌子的另一边摆着小型电视以及家庭剧院的设备。房间总共有两扇门,里面的另一扇门似乎是通往厨房。
「请随意。」
千早学姊示意我坐下。
坐在学姊指定的椅子之后,学姊也走到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的位置,恰巧跟那天在学生会教室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