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巾贼」
这个模仿三国志的独色帮的发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
关于这点,正臣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这点对黄巾贼这个组织的成立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黄色,应该不是受到当时的连续剧影响。正臣对于这点还有一定程度的记忆。即使到现在,他对颜色本身依旧不会带有执著之类的情感存在。
因为自己当时沉迷的漫画是以三国志为题材,所以很自然就使用黄巾贼这个名字。
关于颜色与队名就只记得这些。
反正以他们来说,重要的就只有「为何聚集在一起」这一点。
然而对现在的正臣来说,就连那个发端也成为遥远回忆的片段。
正臣离开故乡的城镇,来到池袋,是在他还是小学生时的事。
离开已经住习惯的乡下,正臣在那之后过著天差地远的生活,因而受到各式各样的文化冲击。
然后他觉得有必要找个人来分享这些事而想到能够听这些炫耀话题的对象,就是幼时玩伴的龙之峰帝人了。
之所以会选上帝人,并非因为跟他处得特别友好,只是因为他家里有个人用的网路设备罢了,仅此而已。
在最初使用网际网路的那段时间,正臣不断将在池袋这座城市遇见的各种事情,毫不保留地告诉给这名贵重的网路聊天对象。
他每天都会写下在东京这座城市中的冒险物语,而幼时玩伴也非常喜欢这一类话题对正臣所编织出的自传来说,他成了最佳听众。
正臣的脾气本来就比较暴躁,持续在网路聊天中炫耀他在都内的国中与人斗殴的情形。
帝人虽然会像这样提出忠告,但对正臣的武勇传还是大感兴趣,催促他再继续说下去。
到后来,正臣逐渐往更深入的地方前进。
往池袋这个城市的更深处。
更往深处。
最初只有斗殴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罪恶感。
他认为那都是因为对方来找碴,况且也没有让别人受重伤。
然而让这些事逐渐脱轨的发端,是从他在街上看到被人纠缠的同学,而帮对方打了一场架开始。
正臣的周围开始聚集人们。
同学的朋友又找来朋友,那数量便逐渐增加。
到了会有人代替自己去斗殴的时候,正臣的团体在公立学校当中已经变得颇具分量了。再说,学校中的不良分子都算是比较安分的类型,也不会与其他学校起冲突。
就是因为如此,在途中才没有遇见任何阻止他的事物
缓慢地,缓慢地,就只有人潮不断在聚集。
年轻的正臣当然还不太了解这件事代表的意义。
仅仅感受到一股模糊不清的不安。
不知何时开始,以自己等人所聚集的团体被命名为「黄巾贼」作为契机
正臣不再将这些事告诉帝人了。
只有跟平常一样与他谈论城镇的话题,所有关于他那些奇妙同伴们的事情,全都没有告诉幼时玩伴的少年。
然后,白天就跟平常一样,与同伴一起以;贝巾贼」的身分度过。
这种感觉并没有让他不舒服。
倒是对自己像个操纵此处的小小支配者而觉得舒适。
然而他也因此与自己的故乡,以及过去的回忆渐行渐远,不过他反而不太在意这件事。
新城镇中的新同伴也很重要。
但总觉得犯了什么很基本的错误。
若是将这件事拿来跟自己在故乡中,唯一有联系的帝人炫耀,感觉会在那个当下让某件事确实地结束掉。
要选择至今为止的自我吗?还是要选择身为;贝巾贼」的全新自我?
夹杂在这二择一的妄想当中,过著认真烦恼的每一天。
只有斗殴才会有所联系的同伴们。
要是自己稍微犯一点错,说不定就会非常乾脆地离去,有著这种不安因素的同伴们。
希望有人。
能够肯定自己的某个人。
就像相对于故乡的帝人,为了能让自己安心待在池袋的某个人。
就在不安逐渐累积之际她忽然出现了。
「那块黄色的布真漂亮。」
绑在手腕上的「黄巾贼」标志。
出现在正臣眼前的少女们,用很平常的口气如此说著。
就是所谓的倒追。正臣等人在车站前无所事事时,被同年龄层的一群女孩子搭话。
正当黄巾贼的人数超过三十个人,以正臣来说,是总算适应在这城镇的生活方式之时。
自从人数增加以后,正臣也开始觉得跟人斗殴很麻烦。黄巾贼以队伍来说,正非常稳健地成为一个集团,也极力避免与其他帮派发生冲突。
正臣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去把马子,不过大多都不顺利。另外就算顺利,也只是随便交往了一阵子后便乾脆地分手。在来到池袋之前,他就已经是这样与女性往来了。
如果是帝人的话,就会说:「还只是国中生耶!」然而正臣在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很稀松平常地与女生交往,反而还会去嘲弄帝人是内向的家伙。
所以正臣当时也只是抱著「怎么有女孩子跑来跟我说话,而且还都是些很可爱的女孩子耶。我刚好没马子,真幸运。」这样的感想而已
「你们是叫作黄巾贼对吧?」
其中一名少女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正臣的心莫名地冷却下来。
搞什么啊,原来不是对我,而是对黄巾贼有兴趣喔?
话又说回来,竟然连像这样看起来乖巧的女孩子都知道,我们也在不知不觉中闯出名堂了啊。
正当他这么作想,为了要突显纪田正臣的个人特色,准备开口时
「你看起来比我听说的还要帅呢,纪田正臣同学。」
「咦?」
正臣不自觉地呆愣出声。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对著自己搭话的,是位于集团中央的少女。
少女留著像男孩子般的短发,上头仅一小部分有掉色的迹象,笑容比其他人更加开朗。
面对这名外表与自己的气质接近的少女,正臣眨了眨眼后,开口说道: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超能力者?还是超能力伊藤?要是随便乱读取人心的话,我可是会把你装进包包带回家喔?」
虽然对于姓名一事感到疑惑,口中说出的却依旧是他特有的轻佻语气。
正当正臣周围的黄巾贼们为了该做出何种反应而面面相觑时
少女们因正臣说的话而窃笑著,在中央的女孩则是开心地回答:
「真是的,你笑话说过头了啦!纪田同学,不过很有趣就是了。」
在笑过一阵子之后,少女用柔和的表情摇头道:
「可是呢,超能力者不是我喔,超能力者是另外一个人。」
「是喔那是谁啊?这里哪个人是灵感少女呢?」
正臣望向那群少女们,用同样柔和的表情微笑问道。少女的集团中,已经有几个人开始跟黄巾贼的成员谈话,包含那名短发少女在内,面向自己的人变成只有三个人而已。
「那么是怎样?能够说出我这么帅气的男生的姓名,是祖先的灵魂吗?还是背后灵?管他是自缚灵还是浮游灵都好啦,那家伙将来已经确定会转世在最好的环境之中了。例如说你和我之间的小孩?」
面对虽然有一点染发,整体来说都算是乖乖牌的女生,正臣用稍微有些下流的玩笑来试探对方的反应,算是巧妙地确认话题合不合得来的行为。
「又在说傻话了,你该不会连名字都想好了吧?」
「那么,我要算亲子的笔划啰,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当中比较健谈的少女,平淡地回答正臣的疑问:
「三岛沙树。三后面是小字的『ケ』加上岛(注:原文为「三ケ岛沙树」,此「ケ」在中文会翻译成「之」或省略,在此则是省略),名字则是沙罗双树的简写喔。」
「沙罗双树喔那不就得在如梦似幻地消逝之前摘下的名字?」
「啊,好厉害,你知道沙罗双树啊?我还以为你会问那是什么呢。」
一看见沙树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正臣马力全开地层露笑容:
「喔,只要去问背后灵,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现在这个是不是有点冷?正当正臣有些担忧之际,沙树平淡地开口说道:
「是啊。」
「咦?」
「你背后的那个人就像是超能力者,是很厉害的人喔,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啊?」
就在正臣因为少女的这番话,慌张地打算转过身时
在他的肩膀上,有只手轻轻地搭了上来。
「啊啊?」
回过身去后,眼前是一名不认识的男人。
「嗨,初次见面。呃纪田正臣同学是吧?」
看到男性以看似温柔的笑容对自己搭话,正臣心中有一种感觉复苏了。
莫名的不安。
就跟自己身边头一次开始聚集人群的时候一样
无法明确地以言语形容,奇妙的不协调感包覆全身。
「你是哪一位?」
对于正臣讶异的询问,明显较为年长的男性伸出右手微笑道:
「我叫作折原临也,是所谓的情报贩子。」
「多多指教。」
♂♀
一想起临也彷若孩子一般天真,却城府极深的微笑
「啊啊,你看,这不就让我回想起讨厌的事情了?好了,结束结束,让人心烦的话题就到此结束。」
少年咋舌一声,表示就此结束过去的话题,然后将脚翘成二郎腿,带回原本的话题上:
「啊啊,这么说来,这个也是让人心烦的话题。然后呢?那个名叫法螺田的学长,昨晚是被谁摆丫一道?」
「所以说就是那个黑机车。不是在黑机车身边的家伙打伤法螺田学长。」
「我记得那个叫比贺的家伙,之前也说过类似的事情吧?在我回来的时候那是被静雄先生打的吧?这次该不会是打算去找静雄先生来一场returnmatch了吧?如果真是如此,我可不会同情他,还会叫大家快点溜走。」
虽然听起来像在开玩笑,少年的脸上却流下一丝冷汗。这表情彷佛是在表示,这名被称为「静雄先生」之人的恐怖。
面对著这样的少年,其中一名同伴还是支吾其词地回答:
「不那个比贺们好像也陷入混乱了,居然说什么被戴著白色防毒面具的变态给摆了一道然后,他们好像还说什么,被影子绑住手脚」
「那是什么?忍法影缚?」
「我也不清楚。总而言之,接著就只知道那个黑机车带著白色防毒面具逃走了」
听完不得要领的报告之后,正臣带著有些认真的表情开口:
「那个黑机车到底是什么呢」
凡是住在池袋的人,无论是谁都知道的「都市传说」。
当幼时玩伴来到东京时,正臣虽然一脸得意地对他说明那个存在实际上对该存在的直t面目却一无所知。
「就我所听说的,只知道好像是DOLLARS的其中一名成员。」
DOLLARS。
听到那个单字,让周围黄色集团脸上的表情稍微产生变化。
在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相信这次的砍人事件是DOLLARS在搞鬼的这个谣言,其中也有相当多的人对这个看不见实体的「无色」独色帮感到不是滋味。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实际上为黄巾贼,而且是被害者的人都异口同声说「不记得了。」别说是他们黄巾贼,就连警察与传媒也无法推测砍人魔的全貌,这样的窘态持续至今。
如今砍人魔完全销声匿迹,传播媒体也开始集中报导下一个新闻,这件事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被淡忘。
不过对于在近距离感受到那道疯狂气息的人,以及身边亲近受到伤害的人来说,事实与被害人身上的伤同样强烈地刻画在心里。
「我可没打算原谅砍伤同伴的家伙。」
正臣从铁桶上跳下来,穿过带著各种想法的视线的群众,默默往出口前进。然后,自言自语般地低语
说出那句从好几天前起从回到这个地方开始,就说过无数次的话。
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可恶竟然竟然把我拉了回来」
「是谁!」
突然间,一道愤怒的声音响彻工厂。
本以为是工厂的管理员来了,不过看来发出那道声音的是在外面把风的同伴。
「怎么啦?」
对于正臣简短的询问,从外面进来的其中一个人也简短地回答:
「刚刚有个女人从外壁偷看里面现在派人去追了。」
「女人?」
是因为里面吵杂的声音传到外面,让路过的人因好奇而窥探里面吧。
正臣一时之间这么认为,不过工厂土地的出入口还有几名同伴站在那里,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
「总之,我想听对方怎么解释,要确实抓到她。」
虽然这座工厂的建地不算大,可是建筑物外围堆积著废弃资材与废弃车辆,要是让对方躲进里面,就不是一时半刻能抓到的了。
正臣打算亲自加入搜索行列,便向外走出去。他身后的同伴们一阵骚动,纷纷跟了上来,正臣遂对他们挥了挥手说道:
「用不著那么多人,有十个人左右就够了。」
所有人都在这一块地区来回走动未免太过显眼,要是搞到有人去报警,像这样能够多人聚集的地方又要变少了。
正臣很明白,独色帮的取缔在这几年间变得比较严格,所以希望尽力死守这一块区域。
此处是正臣还沉溺在这个组织中的时候,就一直在使用的*会场所。这个地方的气氛独特,与俱乐部截然不同,和正臣故乡的街道有相同的气味。
这个地方也是可以的话,希望不要失去
明明就是别人的土地,我在要什么任性啊?
一面这么想著,正臣带著自嘲的笑容疟出门外。
明明就是曾经舍弃的地方
太阳已然西落,这个场所的路灯稀少,视线也变得相当恶劣。
搞不好已经逃走了正臣在心中做出这个判断,想像窥视这个场所之人的真面目。
听说是女性是好奇的杂志记者们吗?如果是公家机关人员之类的,只需要堂堂正正地过来就好了。
也考虑过是否为敌对的独色帮,不过现今独色帮的数量有限,正臣们与那些团体早就都没有jiu纷了。
只有一个DOLLARS是例外。
DOLLARS这个组织是在网路上扩张势力的特殊集团。
就连正臣本身,也记得曾因为有趣而在网路上登录过。
虽然大概在一年前听说有办过第一次*会,不过正臣没有参加那场*会。只要实际上聚集起来并成为一股「力量」,他认为那就跟黄巾贼没有什么两样了。
早知道就深人DOLLARS,成为干部之类的说不定就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了。
心里思索这些事的同时,正臣走向与把风的人们相反的方向。
只要对方还在这狭小的区域内,从反方向绕过去还比较快,他做出这个判断
带著似乎有某种事物开始运作的预感,正臣被久违的莫名不安给围绕。
不,不对。
这份不安从以前就存在了。
整理从心中涌起的感情,正臣逐渐加快脚步。
最初感受到的那次,是在只会打架的我身边开始聚集人们的时候吧。
整理从过去延续至今的感情,一步步确实地往暗处前进。
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平常的嘻皮笑脸,心中的不安感觉逐渐膨胀。
第一次遇到沙罗时,已经遗忘的不安,像是「模糊」的影子让我回想起来。
昏暗的天空,就像要缓缓笼罩住少年的内心一般,引起他心中一股黏稠状的担忧。
在那之后,遇到临也先生时,原本的「模糊」就变成「确定」的不安。
渐渐远离建筑物的入口后,昏暗终于开始增加势力,连脚下的地方都已经看不清楚下
沙树她让我忘了那种不安
随著脚步的节奏加快,正臣的心中也跟著开始激烈动摇。
自从遇上那事件之后与沙树分手也脱离了黄巾贼
过去像走马灯一样环绕,心脏的鼓动也逐渐增加速度。
这么一来,不安应该会消失才对。
心脏怦通怦通地作响,不停作响。
我无法原谅袭击杏里的家伙袭击过去的同伴的家伙
配合那道声音,他对地面用更快的速度踩著步伐。
所以我才会回来,就只是这样。
随著雨声的节奏加快,正臣的不安被拨弄得更加激烈。
为什么这不安在我心中会响得比过去更大声呢?
若是现在,他觉得能够看出那不安的真面目
回过神时,正臣已经在工厂的土地内全力奔驰了。
♂♀
跑著。
跑著跑著跑著。
只是在奔跑。
并非因为有目的地,只是为了从追上来的黑影中逃走。
拼命驱使著几乎要打结的双腿往前进,只是为了往前进。
她只是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真实。
跟自己有关之事的真实。
而那代价,就是像只从猫身边逃走的老鼠般狂奔。
在狭小的区域内,能逃开的场地很有限。
跑进废弃资材所堆叠出的阴影中,拼命蜷缩身子。
逃亡者判断与其没有头绪地乱逃,还不如躲藏起来。
什么也感受不到。
只有当自己看见那个人物时,所带来的冲击在心中回荡
为了让自己的情感冷静下来,她只能喃喃自语。
「为什么?」
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是纪田同学」
戴著眼镜的少女朝著虚空不断问道。
从废弃资材的缝隙中所仰望的天空,就只是一片黑暗,她的疑问也因此往虚空中消散
取而代之回答的,是斗大的冰冷水滴在少女的脸颊上弹跳。
当她注意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开始下起雨来
彷佛要将一切事物给覆盖、隐蔽起来,张起了水与声音的帘幕。
沙沙沙沙沙沙地
其声音如同收音机的杂音一般,园原杏里的心,也跟著沉入杂音当中。
沙沙沙沙沙沙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