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狩猎总是在夜晚进行。
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那是连绵流传至今的习惯,甚至可以说是传统当然那并非没有实际的理由,之所以会偏好在夜晚进行,那是因为不管是狩猎的一方,还是被猎的一方,双方都有必须避人耳目的理由。而阳光只会让没有人会感到喜悦的事实暴露出来,因此不管哪一边都不需要阳光。
很久很久以前从遥远的过去便是如此。
到了现在也依然相同。
来往的汽车、林立的街灯、自动贩卖机、便利商店,这个大都会里洋溢着无数光源,即便到深夜,灯火也不会完全熄灭可是其中必定存在着与周围隔绝的黑暗之处。
那就是他们的猎场。
然而那究竟是对哪一方而言呢?
狩猎者与被狩猎者。
这场在黑暗深处隐密进行的狩猎行为里,这两者的区别甚至也变得模糊。
猎人有时也会沦为猎物。
即便身上穿着可吸收冲击力的防护服,藉由红外线夜视器透视黑暗,脚穿软树脂鞋底的靴子以消除脚步声甚至手提装有消音器及雷射瞄准器的短机关枪也是一样。
这里是〈剑一号〉和〈剑二号〉,未发现目标。
这里是〈剑三号〉和〈剑四号〉,同样未发现。
这里是〈剑五号〉和〈剑六号〉,同样未发现。
透过无线对讲机,他们语气单调地确认状况。
他们手持着枪,在黑暗的底下行军,是一群黑色装扮的集团。
他们的战斗装备上覆盖着同样款式的黑色斗篷,那身影几乎融入黑暗,轮廓也暧昧不清让人联想到亡灵或是死神。
但是那装扮的理由,既不是为了耍帅,也不是因为好玩,而是为了实用性。
一点是为了模糊人体轮廓,降低辨识性。
另一点则是为了不使战斗装备被他人看到。
当然他们用数种手段封锁猎场,不让无关人员进入但并不是每次都能搭乘运输车直达猎场。
而且封锁也不是绝对保险。
万一不知情的一般人误入猎场,目击了他们的模样,只要没有看到枪支,那么一般人大多只会当他们是一群奇装异服的集团然后擅自误解那是一场怪人的*会。
这里是〈枪一号〉和〈枪二号〉,从我们的位置无法确认目标。
这里是〈枪三号〉和〈枪四号〉,一样无法确认。
棘手了,打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吗?
或许吧,不过我们不能让它逃掉。
在那猎场的角落
御杖代梨绪感到些许焦躁。
至今仍无法掌握敌人的位置。
根据〈索组〉的报告看来,猎物确定是潜伏在这栋高层大楼里,但是他们无法严密断定是在大楼的何处。在这栋尚未拉设电线的钢筋水泥建筑物里,包含了无数的隐蔽之处,只要有心不愁找不到地方躲藏。
这狩猎至今已重复不知多少次正因为如此,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对手既不愚笨也非无力,而且可说是极为狡猾且强韧,有时甚至能突破三十人所组成的包围网。
这里是〈剑九号〉以及〈剑十号〉。
尚在建设中的高层大楼。
愈高的层楼愈是黑暗。
这里几乎没有预定之外的人闯入的风险,建筑构造也十分简单明了,作为猎场可说是再合适不过,更方便的是即使留下弹痕或血迹也可以马上消除。
然而
发现目不、等等!
梨绪与她的搭档各自手持H&KUMP短机关枪,静静地朝走廊深处前进。由于他们装在枪身上的雷射瞄准器皆已开启,只见在黑暗之中,细小的红点在墙壁、地板及天花板频繁地来回游移。
这是
两人雷射的狙击点不约而同停在同一处。
那是盘踞在地板上的块状物。
在这单纯以混凝土的直线所构成的空间内,那样事物看起来特别醒目。
以红外线夜视器观看,也看得出只有那里与周围的混凝土颜色不同。
因为那东西有温度,藉由放射出的红外线可以判别温度。
乍看之下,那像是一个人缩着四肢蹲在地上,不过
不对,这是被害人吧。
那是趴倒在地的人类身体。
正确来说应该是身体的大部分。
并不是全部。
因为某个部分双手和双脚连根消失了。
真残忍。
透过夜视器所看到的视界,事物本来的颜色和细微处总是不免模糊。
但是即使如此却是丝毫不减人体被拔去四肢的惨状。
梨绪口中流露出不成话语的呻吟,不过考虑到这是她第一次出击,她已经算是相当能忍耐了,如果换作是普通人,这时恐怕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吧。
尸体并非是用刀刃切断,甚至也不是被扯断的。
那是强行将四肢转了无数回后,将其绞断的。
手和脚在根部卷成螺旋状,被丢弃在附近。
而且依照数个前例来看当时被害人应该还活着,遭到强行扭转。肌肉一丝丝断裂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痛苦呢?被害人大概哭着求饶了吧,又或者是叫对方快点杀了他,但是不管是哪一样,都只会让对方更加喜悦而已。
〈剑九号〉及〈剑十号〉进行确认。
真是不想做啊。
用无线对讲机如此回答之后搭档〈剑九号〉回头看向梨绪。
梨绪反射性地奋力要往前走,但是〈剑九号〉却举起单手制止了她,意思是要她别勉强,乖乖待在原地。虽然脸有大半被红外线夜视器覆盖,她的搭档照理说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就算她再怎么拼命压抑,从呼吸和姿势都透露出某种畏惧,〈剑九号〉一定是看出她的动摇了吧。
只见〈剑九号〉让梨绪留在原地,自己缓缓地接近尸体。
他用穿着靴子的脚尖把尸体翻过来。
随即出现的是一张女性的脸孔。
年纪恐怕还很年轻,大概还不到三十岁。
他之所以不敢断言,是因为那张脸孔激烈扭曲变形,一眼看上去甚至看不出年纪多大。死者的颜面浮现无数皱纹,那是收缩僵硬的肌肉所反映出绝望与恐惧的痕迹。
在人类死亡的表情中,这应该是最遭到避讳的一种吧。
即便已成为无言的尸体,这女人仍无法从侵袭自己的凄惨死状得到解放,她瞪大的双眼分别看着不同的方向,而同样张开到极限的大口,似乎到现在仍想发出惨叫一般。
是在途中捡到的饵啊。
但是为什么要特地带来这里?
〈剑九号〉则万分不屑地说道:
别害怕,新人,这是在向我们*威啊。
你们也会是这样的下场对方是要传达这样的讯息吧?
或者只是单纯想看他们发现尸体时愤怒、悲伤甚至恐惧的模样,并且以此为乐吧?
不过如果是后者
〈剑九号〉及〈剑十号〉,小心点,对方可能就躲在你们的附近
无线对讲机说到这里就在那一瞬间
异样的声音。
喀哩一道异常坚硬朦胧的声音响起。!
梨绪立刻以斗篷也随之飘飞的速度向后跳跃。
可是她的搭档仍停留在原地。
不,他的靴底离开地面,与地板有些微的距离。
他被当场吊在空中,只见从天花板伸出一双纤细的脚,夹住了他的头部然后强行扭转。
转向正后方。
他的身体仍面向正面,而戴着夜视器的脸则完全朝向后方,那道异样的声音就是骨头脱臼断裂的声音吧,鲜血从他的鼻子和茫然半开的口中滴落。
发现目标!!
梨绪一边大叫,一边打开装在UMP机关枪侧面的高亮度探照灯,超过两百※流明的强烈光线从墙壁照向天花板,只见混凝土裸露的天花板上,照出了一个有如蝙蝠般倒吊其上的物体。(译注:流明(Lumen),符号lm,是光通量的SI国际单位,是人眼感知光能的量度。)
它有着人类的外形却绝对不是人类。
嘻呼。
它发出朦胧的一声短笑。
尽管受到强光正面照射,它的眼睛却是连眯也不眯一下。
又大又圆的双眸完全睁开,注视着梨绪的一举一动。
从它的面容观之,看起来就像人类应该说根本就像个可爱的少女,年龄应该还未满十五岁吧,它的脸看起来仍是稚气未脱的容貌。
但是它的容貌愈是端正,愈是凸显出其他部分的形状诡异。
从它有如高举呼喊万岁的双手上,延伸出了长长的黑色钩爪,刺进混凝土内,支撑着它的身体;而它的双脚也有钩爪刺破运动鞋伸了出来,并且深深刺进那个悲惨牺牲者的脸里。
再观看它全身的轮廓,身体膨胀得非常不自然简直像脖子以下是接上其他人的身体似的,身躯肌肉的隆起已不单是强壮可以形容,根本是呈现出怪异扭曲的形状,从膨起到将近撑破的上衣袖口以及裤管处,可以清楚看见在它的皮肤上,长出了有如兽毛般的刚硬体毛。
然后是它的头部。
只见在白皙脸庞的两侧,耳朵的上方之处,有黑色的东西正一边发出尖锐的声音,一边延伸出来那蠕动着延伸出来的黑色物体究竟是什么呢?那奇怪的型状宛如画着螺旋一般,有点像是在某种野兽头上常见的角但是人类不可能长出那种东西。
恐怕大多数人目击到那副模样,脑里都会闪过一个非常单纯的字。
鬼。
由于脸是普通少女的脸,那与身体剧烈的落差,更会使看到的人陷入疯狂混乱,换成是平常人或许就会吓得呆立在原地了。
不过
〈剑九号〉被做掉了!
虽说是新人,但是梨绪也是训练有素的专家。
她奋起快要萎缩的斗志,扫射UMP机关枪的点四五ACP弹。
点四五ACP弹的枪口初速虽慢但是那大口径所带来的弹头重量会转化成破坏力,给予对手痛击。射击时的音量虽是受到消音器的抑制,然而只要被这种子弹击中一发,纵使是壮硕的成年人也要倒地不起,是持续使用了一个世纪以上的军用弹种,而那子弹在一秒之内击出了十发,并且排成一列,朝少女模样的怪物袭击而去。
那怪物则是
嘻嘻。
用双脚抛起夹着的尸体。
只见具有防弹功能的防护服挡住了大半的子弹,而子弹所造成的冲击,则让刚死不久的黑衣男子〈剑九号〉的身体不停痉挛跳动。那个怪物用双手吊挂在天花板上,还能够用双脚的力量吊着不,是轻易挥舞体重应有自己三倍的人体。
嘻呼呼。
怪物短笑一声,挥动双脚。
随即尸体以破空之势飞来。!
只见尸体有如断了线的人偶般手脚不停摆动由于重心在飞行中也不断剧烈变化,使得飞行轨迹也会产生激烈变化,那与回力镖或指叉球是相同的原理。紧急中想要闪躲的梨绪也因此而未能完全避开,戴在头部的红外线夜视器被扯了下来。
唔!
梨绪的脸露了出来。
她的发夹大概是在夜视器被扯下时受到牵连而脱落了吧,只见原本束起的艳丽黑发,此时披散在头部后方。
她细长的双眼和直挺挺的鼻梁,勾勒出一张清爽的脸庞。由于仍是十多岁的少女,脸上还留有几分稚气,但是她双眸强而有力的目光,则是散发出不似少女该有的威严,那容貌既非美艳,也非华丽,而是有如利刃般锐利也正因为如此,散发出一种纯然的美感。
可是现在那张脸却在恐惧、焦躁、愤怒等多种情绪激荡之下而扭曲,不过这也难怪,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亲身站上猎场,也是第一次在近距离目睹同伴死亡,反而该说她没有当场惊慌失措,就足以显示她胆识过人了。
可恶
梨绪紧闭着双唇,重新调整姿势。
然而就在UMP短机关枪的枪口偏离的瞬间,怪物已经变换了姿势。
它的身体大幅一荡将双脚的钩爪也刺入天花板上,然后以像是虫或壁虎的倒立姿势发出窃笑。
嘻呼呼。
怪物!
梨绪再度将UMP短机关枪的枪口对准怪物。
但是那怪物竟然用四肢着地的方式,以惊人的速度在天花板上爬行,那是一幅宛如世界上下颠倒的异样情景而仿佛对此kang议一般,点四五口径弹连射而出,点点弹痕紧迫着其不放。
然而弹痕的行列却突然中断了。
呜
梨绪不禁呻吟一声。
是子弹射完了。
她立刻迅速从腰间包包抽出备用弹匣进行替换,这个过程只花费一秒多的时间,但对怪物而言,那样的时间就已足够了。
怪物冲到走廊尽头的逃生梯附近,然后迅速从天花板上跃下,接着它右手一挥,轻易就将阻挡在逃生梯入口的树脂制隔板打破,眼见就要冲向逃生梯的楼梯间
嘻呼呼呼叽!?
只见怪物当场跪倒在地。
下一个瞬间,它的全身已开了超过十个以上的弹孔。
那应该是配置在周围的特别行动部队代号为〈枪〉的狙击手们所为吧。由于长度和重量的关系,长射程的军用来福枪并不适合拿着它在室内跑动,因此先锋部队并不会配给这样的武器,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它的威力和精准度远远凌驾短机关枪之上。
数发7点62毫米弹命中怪物的身体、破坏其内脏,另外有数发命中手脚,夺走了它的行动力。
如果是人类,这当然早已当场毙命,怪物的左手腕几乎断裂大半,手掌只是吊挂在上面,而有数发枪弹是集中在身体的正中央,如果进行尸体解剖,腹腔之中恐怕会发现数个撕裂、或是破裂的内脏吧。
尽管如此
嘻呼呼、呼呼呼。
怪物的少女脸上浮现了阴森诡异的笑容。
它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在动。!
梨绪急忙冲上前去,以UMP短机关枪对其扫射。
不止如此。
更有数发来福枪弹贯穿怪物的身体,而从逃生梯上来的〈剑三号〉以及〈剑四号〉也开始进行夹击同样以点四五口径弹扫射。
这紧凑的攻击所造成的不止是过度伤害,甚至说是过度破坏也不为过。
这是一场枪弹的狂轰烂炸。
纵使是怪物,它的**还是如字面意思一般,总归是活生生的肉,不管那是如何地强韧,被枪弹打中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接连不停的射击让它全身血肉爆开,鲜血飞散出来,而那**也在转眼间便被破坏至不留原形的地步。
然后
呢咿!
怪物跳了起来。
高高地跃向逃生梯扶手的外侧。
在那前方是有如地狱般的虚无夜空。
糟了!
〈剑三号〉大叫道。
只见几乎已化成肉块的怪物划出巨大的抛物线,然后消失在暗夜之中。
当然高楼大厦的上层高度超过五十公尺,从这样的高度落下,再怎样的怪物都应该会粉身碎骨才是,而且已经被枪弹打得千疮百孔,想必更是容易分崩离析吧。而且不用说也知道,那样的状态中途不可能攀住什么,而且也没地方让它攀住。
这样一来,怪物就死了。
就常识而言应该会如此判断。
可是
〈灭组〉那些人怎么说?
不行,恐怕是在范围外吧P
〈剑四号〉对〈剑三号〉如此回答道。
由于眼部被红外线夜视器所覆盖,因此难以明白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过他们的口气明显透露出焦躁以及惭愧之情。
那家伙自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可恶!
〈剑四号〉忿忿不平地以拳头敲打逃生梯的铁栅栏。
怎么会
梨绪一脸茫然地喃喃自语。
这时候
通告〈破组〉及〈灭组〉全员
无线对讲机传来干燥的声音。
经判断任务已经失败,全员立刻撤离,后续由〈缮组〉接手。
〈剑四号〉收到。
〈剑四号〉悔恨地回复对方后,其他的人也纷纷听从命令。
又要重头开始?
梨绪说着回头望向走廊深处搭档的〈剑九号〉和不知名女性惨死的尸体陈尸之处,脸上的神色比起悔恨,更充满了浓浓的乏力感。
她的初次战斗以大败告终。
同伴牺牲身亡而且也没有达成目的。
然而比起那些事情,带给她更大冲击的,是那首度遇见,用她的眼、耳、鼻以及身体确认其存在的那个怪物。
那就是
和同伴一起离开现场的同时,梨绪口中喃喃说道:
那就是〈宿鬼〉
那就是他们必须狩猎的敌人之名。
***
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咦!?那不是
应该说是意外吧因为她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
如果对方是其他人,那么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这么惊讶吧,于是由奈重新握紧手机,向电话另一头的琴音确认。
太刀花学长不就是那个二年A班的太刀花明月对吧?那个学生会的书记?
对
似乎是由奈表现得太过惊讶的关系,琴音以有些缺少自信的语气表示肯定。
如果没有其他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应该就是那个太刀花明月学长。
那样很棒啊。
由奈坦率说出自己的感想。
说到太刀花学长,看上他的女生可是很多哦!
由奈也听说过不论容貌或成绩,他都是十分优秀的人物,似乎是因为身为学生会的成员而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不过他的运动能力十分优秀,每当体能测验时,他的综合成绩也总是在学年的前五名以内,而且他的日常言行也没听说有什么负面的传闻。
几乎可说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总之他在校内是个风云人物,因此时常可以听到他的传闻但是传闻听得愈多,愈是让人感到他这个人几乎没有缺点或破绽,记得他的兴趣是园艺,这个虽然有点像是老人的兴趣但却不是什么能让人批评的嗜好,而且像他这样的人从事园艺,甚至会让人倍感亲切。
真的是从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交往对象。
然而
果然是那样啊嗯
听电话那头琴音的声音,她似乎是颇感困扰。
光凭这点由奈就察觉不对了。
该不会你拒绝了?
嗯。
从琴音回答的语气里,完全感觉不到不舍或后悔。
那就好像是明知是中了头彩的彩券,却将其抛弃一样。
由奈忍不住把手机拿离开耳朵,仔细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当然上面并没有映着琴音的脸。
果然还是因为神薙同学?
嗯,我还是没有余裕去考虑自己交往的问题。
我说你啊
由奈真被她打败了。
我还是觉得你那样的想法太奇怪了,你为什么要那样替神薙同学着想?虽然你说你们就像兄妹一样,可是现在所谓的兄妹,感情并没有好到那样的地步。
虽然向神薙红莲告白的自己可没资格说那种话,不,也就是因为这样,由奈才更无法认同。
是那样吗?
琴音的语气还是显得没什么自信。
虽然从以前就觉得她这个女孩有点天然呆但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她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难道她从没想过与其他人相比,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多么的特殊吗?
还是说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让她不得不如此吗?
白天琴音曾说因为以前曾经对红莲做了过分的事,所以他其实是讨厌我的不过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会让她变得这样彻底扼杀自己,为对方牺牲奉献呢?
由奈实在有点无法想像。
我再问你一次。
由奈稍稍加强语气向她问道。
你和神薙同学真的没有在交往吗?事到如今就算你说有,我也已经告白了哦!
啊,你告白了吗?
嗯。
短暂的瞬间由奈也感到自己羞红了脸。
她从没想到自己对于恋爱是如此地青涩。
这样啊,那红莲怎么说?
他要我等他一天,因为事情太过突然,他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是吗?的确像是红莲的个性。
我很了解他琴音这样的语气让由奈有些不悦,虽然她也知道琴音并无恶意。
我也是很注意神薙同学哦。
咦?是是啊。
她的声音透露着困惑。
果然她那一边没有丝毫的恶意,这样反而像是自己在欺负琴音似的,由奈只能在不让琴音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但是对于太刀花学长的事你最好注意一点,至少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最好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咦?为为什么?
琴音似乎有些惊讶地问道。
虽然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说出去
如果你说你甩了太刀花学长,你觉得喜欢学长的那些女生会怎么想?
咦?会怎么想那个应该就安心了吧。
看来她果然不懂。
于是由奈稍微加强语气告诫道:
那女的竟然甩了我所仰慕的太刀花学长,真是太嚣张了!她以为她是谁啊!?我倒觉得她们应该会是这样的想法。
是、是那样吗?
听到琴音似乎是真的感到惊讶,由奈再一次被她打败了。
尽管琴音拥有会念书的聪明头脑,但是面对某些事情就显得迟钝和顽固,由奈虽然觉得她的这一面很有趣也很可爱,不过相反地也让由奈看得很替她担心,因为就像方才由奈自己也觉得不悦一般,有时即使她没有恶意,也会在无意中让对方感到不快。
不过就算你和学长交往,她们可能也会觉得你很嚣张吧。
那不管怎么选都一样呀
真变成那样也只要太刀花学长出面,事情自然就会解决了,但你既然不答应和他交往,要他帮忙可能就希望渺茫了吧。
关于那个
电话那头的琴音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另外还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说想从朋友开始做起。
啥?
就是
尽管心中困惑,琴音还是把太刀花和她在屋顶上的谈话内容说了一遍。
那是什么意思啊!?
她忍不住脱口说出这样的感想。
我只有听说过他的传闻,没直接和他说过话不过他还真是个怪人。
就由奈来说,她只能做出如此评论。
由于此事是听琴音转述,所以想必多少会遗漏掉一些事实,或是意思有所扭曲不过就算那样仍是很奇怪,虽说是在被甩掉的情况下,但也不可能提出那我们从朋友开始这样的提案吧?那已经不是会不会察颜观色的问题了。
杉崎同学也这么认为?
对,再说一般而言,当朋友应该是拒绝所用的藉口吧?他却说要从朋友开始做起或许是有那样的关系,不过总觉得顺序颠倒了吧?
那样简直变成那封情书也是为了某个原因的藉口一样。
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有什么意义吗?由奈立刻打消脑中浮现的念头继续说道:
虽然不知道太刀花学长在想什么,总之小琴你要小心一点,比起太刀花学长,你更要注意周围的人,因为小琴看起来就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嗯
从她这么简单就答应看来,她以前似乎就有被欺负的经验。
琴音冒失的样子虽然会勾起像由奈这样的保护欲,但是另一方面也会挑起某些人的嗜虐心理。
详细情形明天再说吧。
好,明天见。
在互相道别后,由奈便挂断了电话。
她一边短短地叹了口气一边将手机放在充电器上,然后躺在床上。
我自己也没空去管别人的恋爱问题吧。
由奈说着露出苦笑。
***
要佯装成随处可见的情景也是相当煞费苦心的。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代
网际网路和附照相功能的手机普及,无谓提高了非正规作战的难度。
纵使目击到什么不自然的情景,大部分的人也是马上就会忘记,极少有人会闲到特地停下脚步,去考证研究风景中的细微差异,而且就算真有那样的闲人,要掩饰也是很容易的不过,这是指在以前
到了现在,大多数的国民都随身携带有照相功能的手机。
而且只要透过简单的操作,就可以将资讯上传至网际网路。
例如说在街上看到不自然的风景,就可以将其以图档的方式,散播至电子情报的汪洋中。只要有必要,也可以利用网路募集意见进行验证,当然加工容易的电子情报在可信度上总是暧昧不清,然而却有在大众心中激起疑问的效果,而且一旦散布开来,要回收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事。
仅仅一个目击者,就有可能会搞砸一切。
正因为如此,伪装就必须加倍用心。
譬如用来运送兵员与装备至现场的货柜车,在货柜侧面上也印着实际存在的物流公司的名义,公司名称有在法务局登记在案,货柜车的车牌也是在陆运局登记的正式车牌。
而在深夜运送大型货物是稀松平常之事,因此不会有人感到怀疑。
话虽如此
一个中年男人正无奈地眺望着货柜车的队列。
宾士的阿克特罗斯(ACTROS)而且是在同型车中搭载了v8引擎,以一万六千㏄排气量所榨出的大马力为傲的最高等级车种,外型充满德国制车种的机械式风格,甚至让人感觉到压迫感。
这种大型货柜车自从发生回收事件后,在日本也已经停止贩卖不过国内仍有相当多的数量还在行驶,虽然与国产货柜车相比数量较少,但也不算多么罕见的车种,如果不是老道的爱车人士,应该都不会特别去注意才是。
只是
外型这么充满威严的大型货柜车并排在一起,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啊。
正如男人所说,四辆大型货柜车整齐停放在建设中的大楼前,那景象只能以壮观来形容,若是在物流相关的设施附近,那么这样的风景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群货柜车却是在夜晚占据了大楼的停车场预定地,看起来就是异于平常。
不管是〈破组〉还是〈灭组〉军人在这方面就是这么随便。
不过说这句话的男人,他的打扮也是相当可疑。
他是早上混进充满血腥味的杀人现场的那个男人,现在明明已经是半夜时分,他却还戴着圆框墨镜,服装也仍是功夫装配上白色外套。
你这个可疑人物的代名词没资格说我们啊,逆木。
辛苦你了,迫水。
中年男人逆木转身向背后说道。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面前。
他的年龄看不出是多大。
并没有年轻到可以称为青年,这一点是一目了然的,但从他的长相却难以判断具体的年龄。他的身材消瘦,而且还留着长长的黑发,但却没有女性的气氛反而由于体格结实,给人强烈的男人阳刚味。
他过去应该是过着与一般世俗不同的生活方式吧。
他稍显细长的双眸,以非常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逆木。
抱歉,我们搞砸了。
嘴里叼着烟,被唤作迫水的黑衣男人如此说道。
他的用字遣词虽然像个黑社会但是这个男人散发出完全不同于流氓的气息,就像即便同样是归类于刀刃,小刀和军用小刀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或者应该说那是针对实用性强
图
化之后特有的强度吧。
难得当天就有捕捉机会的说。
大致情形我都听说了,据说是从逃生梯跳下去的。
与其说是跳下去,倒不如说感觉比较像飞走了吧。
迫水以指尖捏住烟,用烟的前端画了个大大的弧形。
虽然找到了散落的空壳却是在〈灭组〉的结界之外,就差了三公尺。
三公尺啊,那还真是可惜了。
逆木叹了口气说道。
这件事又要麻烦你了。
那倒是无所谓,因为那是我们的工作嘛。
逆木耸了耸肩。
虽说如此
最少又有一个人不,会死两个人吧。
迫水皱起眉头说道。
这样也可以争取些时间就是了,对方也同样必须重头开始,要完全取代牺牲者的意识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虽然是因人而异,但从第一阶段要进入第二阶段最快也要整整一天,到第三阶段最快二天,最慢则是十天。
那样的时期反而最危险啊。
迫水语气恶劣地说道。
自我意识产生混乱,行动变得极端,简直就像个安全装置坏了的炸弹,更何况他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管别人是谁呀,杀人魔还会主张自己是正当防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说的都没错
逆木从口袋中取出一片口香糖,然后剥开锡箔纸,将口香糖放入口中。
仿佛是在勉强嚼碎某个坚硬的东西般,他下颚的动作显得特别大,感觉甚至有些做作,而迫水就这样看着他一阵子
我说逆木啊。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
逆木嘴里嚼着口香糖应了一声。
有传统固然是不错,不过我们再不思考新的战法,这样下去会很不妙吧?
大概吧,不过我们人手严重不足啊。
逆木说着朝货柜车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时正好是要把〈剑九号〉的遗体装入尸袋的时候。
一旁也可以看到他的搭档〈剑十号〉那名少女的身影。
她和其他人同样,即便身上包覆着死神一般的黑色服装,面对搭档的死,她的表情中参杂着仍显稚嫩的感情,踌躇、犹豫、后悔、自责,以及其他的种种纵使她受过专门训练,对十几岁的女孩而言,那样的反应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连那样的小女孩也被送上战场。
那是御杖代家的千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是自己志愿加入〈破组〉的。
说了这句话之后迫水对自己的发言感到不妥,于是又附加一句:
不过一样还是个小孩子。
要改变体制就需要比现在多出一倍的人员,而且敌人并不会等我们,这表示我们还必须同时维持目前的立即对应体制
要刊登求人广告吗?现在这个时代,就连英国情报局都在网站上招募詹姆士庞德哦。
关于机密任务的细节,等待面试之后说明内容这样写吗?
也需要附注死状可能会相当凄惨,请见谅吧。
迫水表情烦闷地说道。
喂!这样回想起来,我还真是挑了个好职场啊。
棒呆了呢。
此时在唉声叹气的男人们身后人员已经搭乘完毕,四辆货柜车响起粗重的引擎声,开始缓缓驶离这里。
***
由奈原本以为自己很平静。
但或许是做了不习惯的事而兴奋未消吧,即便是躺在床上,由奈仍是久久无法成眠。
她的告白对红莲本人或许是突来之举,然而对由奈来说,那只不过是感情一点一滴所累积的结果而已。
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只不过在琴音的面前她一直都在无意识中压抑着那份感情。在从双方口中确认过两人并不是恋人之后,过去一直积蓄在胸中的那份感情就此满溢而出,再也无法停止了。
由奈算是在比较早的时期就对神薙红莲产生兴趣了。
具体而言那是在第一学期的前半黄金周刚结束时的事了。(编注:指日本四月底至五一月初的连续假期。)
她和坐在隔壁的琴音交谈而变得要好,结果和红莲说话的机会也自然增加。在高中刚入学的时候,由奈一直误会两人是对恋人毕竟那两人总是在一起,不过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琴音总是随侍在红莲身旁,像是那样的感觉吧。
只是由奈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奇怪。
她的朋友中也有许多已经有男朋友但是她们给人的印象和琴音完全不同。平常不管再怎么掩饰,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从他们的应对就可以感受到独特的气氛,是因为他们的目光和言谈像在打情骂俏吗有点像是一种特殊的气场吧,总之就是会给人那样的感觉。
不过红莲和琴音却是完全不同。
应该说他们太过在意彼此吗虽然他们感情真的很好,但两人却不知在顾虑什么,好像两人间存在着一条界线似的,一般都会以和对方在一起很自在来形容亲昵的对象,但是红莲和琴音则是完全相反,他们表面上看来感情很好,可是都太过在意对方,使得两人的气氛显得有些不自然。
如果他们不是恋人那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尼?
由奈觉得很不可思议,之后便时常观察着两人。
神薙同学
她口中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在脑中描绘出红莲的身影。
正如同由奈向他表白的内容由奈喜欢上他有几个理由。
喜欢他的温柔、他的成熟稳重。
那些虽然都是真话,但其实理由并不只是那些。
温柔的男生不是只有他,其他男生也有性格稳重的人,至于两者兼备的男生,数量毕竟就少了许多,但那些也不只红莲一人。
只不过
他的温柔中似乎带着寂寞的感觉。
而且红莲本来就给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印象。
他和人们就好像在中间有一条界线般有着奇妙的距离感。
向他问话他会回答,也会表现出适当的喜怒哀乐,算是好相处的人吧,可是他总像是无法融入身旁的学生们,宛如中间隔着一面玻璃墙,他就站在另一头窥视着这边的情况,言行举止散发出奇妙的疏离感。
甚至对总是和他在一起的琴音也是一样。
总觉得他让我想起爷爷
由奈的祖父在六年前亡故。
而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其实由奈并不清楚。
不过似乎在由奈懂事之前,他曾犯过刑事案件,他也因此和亲戚几乎是处于断绝关系的状态仍勉强与他有所往来的也只剩下二女儿夫妻,也就是由奈他们家。
实际上与其说是被亲戚拒绝往来,倒不如说是他主动与亲戚保持距离才比较正确。
祖父对自己有前科一事以及因此给家人亲戚带来困扰之事感到非常在意,祖母、母亲、阿姨似乎都因此吃了不少苦,而因为祖父自己也知道此事所以对于偶尔去他家玩的由奈,他常常都会告诫不要太常来这里,会有人说闲话的。
即使如此,他之所以没有拒绝由奈来玩之所以家中总是备有饼干,让住在附近的由奈随时都能来玩,应该都是因为他还是会寂寞吧。由奈的父母虽然并未积极表示认同,但是他们也没有阻止由奈走十分钟的路程到祖父家玩。
而那样的祖父最后却是和其他独居老人一样孤独而死。
某一天由奈像往常般到祖父家去玩,看到的却是化为尸体的祖父。祖父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绊倒而撞到胸部,使得脆弱不堪的肋骨断裂,刺入肺中。
榻榻米也被祖父所吐出的鲜血染湿。
而祖父他手握着电话断气了。
许多人知道他的死状后,都说他是要打电话求救时就断了气,但由奈却不那样想。祖父大概是无法打出那通电话吧?他觉得自己是罪人,也一直都为此自责,他一定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求救吧。
自己这样死掉,对大家都好。
所以祖父虽然拿起电话,却无法打给任何人,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到来吧?不然无法说明祖父死前那看起来十分寂寞、哀戚、焦虑,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年幼的由奈当时是这么想的。
由奈并不知道祖父过去做了什么。
是偷窃?伤害?还是杀人?还是其他的错事?
只是,不管他做了什么有错到要让他寂寞地死去吗?在生死关头也不容许他求救吗?
至少由奈是喜欢祖父的。
她反而觉得祖父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或许正因为他一直为自己的罪过而自责,所以他才比任何人都懂得要温柔待人吧。
祖父的那个眼神。
由奈觉得与红莲的眼神有些相似之处。
由奈知道,红莲他有时会像是注视着耀眼的事物般,看着其他同学一起欢笑的模样。仿佛明白自己没有加入他们的资格而放弃了自己就是那样寂寞的眼神。当多数少年少女正如理所当然般享受着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而他却只是退避在稍远处以憧憬的眼神守护着一切。
那是为了使珍惜的事物不遭毁坏、迫害,费心守护的一种温柔。
然而就由奈所知,红莲是个非常平凡的少年。
他只是有些不太懂得表达自己却是比别人更认真、耿直、诚实的少年。
所以由奈想对他说过来这里吧,不用顾虑那么多,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欢乐,你的温柔绝不是什么可耻的感情
刚开始或许是出于只是一种同情。
但是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对红莲在意得不得了。
然后到了现在
神薙同学。
只是念着他的名字,由奈便感到一股坐立难安的心情。
于是由奈像个胎儿般在被窝里蜷曲身体,怀抱着这份恋爱心情烦恼地叹了一声气。
***
迎接他的人如同往常般,在七点半准时来到。
红~莲~
门外传来温吞的声音,仿佛后面就要接上我~们~去~玩~吧~似的,而这也是一如往常的事情。
真的是与平常无异的早晨,今天也同样到访神薙家的玄关
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虽然直到开门为止,一切也确实都和昨天相同。
呃
红莲表情困惑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早安。
眼前满脸笑容的人并不是琴音而是杉崎由奈。
而琴音则是退在她半步之后,脸上依然是往常的温和笑容,而看在红莲的眼里,那模样就好像有新人要接替自己的工作,自己是最后来打声招呼而已。
琴音,你究竟这到底是
是我说要来迎接神薙同学的。
由奈打断红莲的话说道。
而在她身后被皱着眉头的红莲瞥了一眼,琴音也只好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因为我在意得昨晚都没睡好,所以
由奈苦笑着耸耸肩。
她那样的动作和她的容貌与平常的言行所给人的印象有段落差,所以更显得格外可爱,而她羞涩地看着红莲,那模样真的看起来就是恋爱中的少女。
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由奈侧着头向红莲问道。
啊不那个
红莲则是暧昧地摇摇头。
抱歉我还没决定好。
这样啊,那只是一起上学应该可以吧?
是可以
红莲也只能点头答应。
结果就演变成三个人一起去上学。
但是
(也不管我的心情!)
红莲心中对琴音非常不满。
所以他的话也自然变得少了,而由奈不知是否察觉了他内心的想法,她开心地频频向红莲搭话,话题诸如社团活动的事、考试成绩、朋友的事,以及其他种种就红莲而言,他也不能够对她视若无睹,因此便只好随口回应。
清美她啊,啊啊,国中时的清美是我篮球社的学妹啦,然后她那个人啊,个子明明很高,兴趣却是裁缝哦,看她那么高的个子弯着腰做裁缝,那模样真的很好玩哦。
是感到很意外吧。
没错没错,当然那样也很可爱就是了。
或许是吧。
然后啊
然而红莲的意识并不在身旁和他说话的由奈身上,而是在她身后三步之处离得比平常更远的琴音身上。如果是平时走在这条路上,这个时候他都是边走边和琴音闲聊,现在自己却是边走边随口回应由奈的话题。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啊!?
虽然那都是因为他既没接受、也没拒绝由奈的告白,所以现在这如坐针毡的感觉红莲自己也有责任。
红莲,你额头的银发很显眼呢。
说它是银发,其实只是单纯的白发而已,常常有人说那是掉色或染发
说到这里。
红莲发现由奈正露出苦笑看着他。
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叫你的名字,你多少也该慌张一下嘛。
咦?啊啊啊,那个
听她这么一说红莲才发现,刚才由奈并不是叫他神薙同学,而是叫他红莲,而且还叫得特别亲热。
抱歉。
这种事你向我道歉,我也觉得困扰呢。
不,那个应该是我被那样叫习惯了
所以刚才才没发现。
毕竟从以前红莲和琴音就一直是以名字互相称呼。
嗯?
由奈的眼神似乎别有用意地回头望向琴音。
因为我有妹妹,而且她和红莲也互相认识,所以只叫我笛原有时会混乱我们才会理所当然地用名字称呼。
只见琴音慌张地解释道。
是铃音小妹吧?
嗯。
琴音点点头。
琴音的确有个小她两岁的妹妹,而她也确实认识红莲,不过红莲被铃音单方面地而且是当成蛇蝎一般地讨厌。
这样可以吧?
咦?
也让我叫你红莲不行吗?
啊、不,那个
那楚楚可怜的恳求眼神几乎可以说是犯规了。
刚才由奈才说自己那个高个子学妹,因为体格所以不适合裁缝不过由奈楚楚可怜的眼神也是不遑多让。性格算是落落大方又强势的由奈,偶尔展现出不安的神情由于和平常时的巨大落差,让她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当然由奈本身就容貌出众,但是那落差让她的美貌更增幅了好几倍。
是可以
红莲就是对这种拜托方式没辙。
而由奈只是侧着头凝视红莲。
从她的眼神看得出来,她看着红莲并不是有什么特别意义,而是单纯享受着欣赏红莲表情的乐趣而已。
什什么事?
没什么。
由奈说着又笑了起来。
那开朗的笑容照理说应该是和平常一样的笑容,但今天看起来却可爱了好几倍。
(好像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红莲不由得在内心微微叹气。
***
十二寸液晶荧幕的画面上,有数个颜色正缓缓蠢动着。
颜色与颜色间并没有明确的界线,那宛如彩虹般半透明的色彩变迁,覆盖了画面的大部分,这色彩的泛滥让人不禁联想到某种幻想艺术,但是在色彩之下是由实线所描绘出的住宅地图。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新奇或好玩。
这是为了方便进行综合性的判断作为要对全局做出直觉等各种判断时的参考资料,而将某种资料视觉化所成的图表,这道里就像是比起在表格内罗列一群数子,做成圆饼图或长条图还比较容易让人理解。
嗯嗯。
早晨的住宅区有一辆黑白相间的宝马迷你正悄悄地停在角落。
果然短短一天的时间,实在也无计可施。
在驾驶座上自言自语的是那个可疑人物的代名词逆木慎一郎。
〈破组〉固然缺人,但是〈索组〉更是必须尽早补充人员了。
在旁边副驾驶座上,一台笔记型电脑从汽车点烟器穴座连接电源,正全速运作当中,而无线传输的显示灯一直处于亮起的状态,也就是说,荧幕上是将每一刻搜集到的情报以即时的方式显示出来。
这次也得等牺牲者出现才行啊。
电脑上所显示的地图规模并不大,大约就是方圆五公里左右的范围,而在中心以标示着昨日以及红色的地点就是昨天的猎场。
话虽如此,只是等待也太无聊了
液晶荧幕上的彩虹颜色仍在缓慢变化着。
逆木等人所找寻的目标〈宿鬼〉在这个现代社会中明显是属于异物。
无关人的意愿,它只要存在就会产生某种不自然。
平常总是见面打招呼的卖烟老婆婆,今天却不见人影;转角那家的狗平常总是乖巧,昨晚却是叫个不停;平时总是有礼貌地打招呼的送报青年,今天却是不理人;其他诸如此类
像这种程度的小事,每一样都看似无关紧要然而却又与平常不同。
由此可知人类的感觉不可小看。不需特别去意识,人类对于非日常总是会敏锐反应,并且将那股不协调感记忆在心中的角落。而他们就是以人海战术和各种密技加以收集,并将那不自然的程度化为数值,再各别累积加总在各个地区上。
而那样的结果,就造成脱离日常的要素即使每一个都十分微小愈是累积,显示在地图上就会变得愈红,宛如是使用特殊照相机所看到的热分布图一般。
然而目前为止地图上并没有局部性的红点。
也就是说还没有过滤出目标的所在之处。
跟以往一样,还是需要耗费时间寻找还是一样嘛。
这时逆木忽然侧头沉思。
没有搭档却仍会自言自语是他的习惯,那是藉由付诸言语来整理思考,使模糊的思考转为明确,而且不限于逆木,即使是一般人也很常用这种方式思考。
跟以往一样?
他对自己这句话感到不对劲,暧昧的违和感逐渐成形。
如果说昨天的狩猎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那很可能将是追踪这次目标的新线索。
如果
目标冲出结界并不是偶然的话?一
那就表示那个目标知道逆木等人组织的基本战术。
〈御火槌〉
那就是逆木他们组织的名称。
然而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正确理解那名称所代表的意义之人,在组织之外不超过百人,就隐匿性的意义上而言,〈御火槌〉的等级可能远超过各种情报机关或秘密结社。
那种机密组织的情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得手的。
如果真有那个可能性的话
过去曾经和我们交手过?
若对方是过去侥幸逃过一劫的对手,那么也会知道〈御火槌〉的基本战术吧。
但是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昨天的狩猎就太过简单了,如果曾经一度和〈御火槌〉交过手,那么就应该知道〈御火槌〉是它们〈宿鬼〉的天敌专门的封杀机关。
而且面对那样的天敌,最确实的自保方法,就是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可是昨天那目标的行动却过于招摇。
因为它毫不掩饰杀人的证据,如果它有心掩饰,甚至可以将被害者吃得连根骨头也不剩,不然也可以把尸体连同骨头一起粉碎,全部都冲到下水道里去,完全湮灭证据的方法应该多的是。
但它却没那么做。单纯是因为一时混乱而没想到吗?
还是说它藐视〈御火槌〉的存在呢?
也就是说
是后者的情况。
拥有知识却无经验因此那个宿鬼小看了〈御火槌〉的威胁性。
它透过某种方法,在事前便获知组织的情报?
逆木随即伸手操作电脑的键盘。
他连线到〈御火槌〉大本营的伺服器,输入ID和密码,然后从资料库中抽出了某个纪录。
液晶画面上描绘出一个表格那是一连串人名的一览表。
他再以特殊条件将其排序。
数量意外地多呢。
逆木一边叹气,一边从口袋取出手机。
我是逆木,我想要调查一下〈御火槌〉的相关人员。是的。昨天的那件任务,如果目标的脱逃并非偶然的话,那就代表对方知道结界展开半径的相关资料。是的。是的。可以的话请派几个人过来。是的。没错,我明白了。
只听到啪的一声,他合上了手机。
嗯
接着逆木把手伸进驾驶座下,抽出了一个黑色铁块。
那是一把穴在树脂制枪套里的。
贝瑞塔M8045〈美洲狮〉,外型看起来短小厚重,形状给人一种尺寸不足的印象不过它和UMP短机关枪相同,使用的是点四五ACP这种大口径弹,是一把作为护身用会多少感到勉强的武器。
希望是我猜错了才好。
他稍微拉动套筒,确认初弹已经上膛之后逆木以忧郁的语气喃喃自语,然后走下了宝马迷你。
***
早上在平安无事中度过。
一如往常的上课,一如往常的午休时间。
暮林老师今天也是请假。
校方并未特别告知理由,不过大部分的学生都认为可能是受伤或生病,并没有感到疑问。
由奈早上前来迎接红莲上学,表现地十分积极不过在校内却没有特别在大家的面前找他说话,应该是在红莲回复之前,她会有所收敛吧?对于不喜欢引人注目的红莲来说,不禁要感谢她的好意,因为由奈在男女双方都交友广泛,若是她和红莲亲近,应该会引起许多人注目。
吃饭啰
谦吾说着咚的一声,把便当盒放在桌上。
那便当盒看来颇大一个,看来要维持他那样的体格,就必须要有相当的量吧。看他迫不及待开心地打开便当,该说那模样像极了小孩子吗?总之让人看了不禁微笑。
嗯?怎么?
谦吾注意到红莲的视线,于是转过来面向红莲。
想吃吗?
不,不是那样的啦。
不用客气啊。
谦吾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便当。
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这样啊。
附带一提,配菜一样两百元哦。
你下地狱去吧!
红莲对他白了一眼然后一边确认钱包,一边从位子上站起来。
如果想要确实买到想要的食物,那么下课钟声一响完就该全力奔跑,不过若是不在乎捡剩下来的,那么现在前往贩卖部也还来得及。
就在他想着这种事的时候
神薙同学。
红莲才刚走出教室就被人叫住。
不用说也知道那是由奈,她先前才说要用红莲来称呼,现在又恢复到神薙,这应该也是在替红莲着想吧?
但是
要不要去中庭?]
由奈唐突地说出这种话。
中庭?
红莲他们所就读的高中,从空中俯瞰校舍是呈口字型所以是有中庭的,那里布置得像是个小型公园,由于里面也有摆放数张长椅,因此天气好的时候,也可以看到带便当的学生在那里用中餐的光景。
一起吃午餐吧。
由奈说着又以楚楚可怜的眼神凝视红莲。
不行吗?
啊没那回事。
红莲反射性地回答道。
他深切觉得由奈楚楚可怜的眼神真是犯规,于是红莲只好小心不让内心的叹气被发现,同时对她说道:
那我先去贩卖部一趟
我当然是准备万全才邀你的啊。
由奈说着举起手上的布包给他看。
看来似乎是便当盒,而且那布包里很明显有两个便当盒。
我想亲手做的便当分数应该比较高嘛。
事实上红莲又再惊讶了一次。
我是想到就会立刻行动的人啊。
看起来的确是呢。
红莲露出苦笑。
对不起,我太不会察颜观色了。
由奈耸了耸肩。
不,没有那种事
若说不会察颜观色,琴音远比她更加严重。
这么说来红莲朝教室环视了一圈,结果并没有看到琴音的人影,看来是午休时间一到她就出去了
里面装的都是
由奈凑到红莲耳边轻声细语道:
红莲喜欢的食物哦。
为什么
你会知道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红莲就察觉了。
是琴音,除了她也不会有其他人。
这么说来琴音人呢?
她说要先去占位子。
由奈微笑说道。
她也一起吗?
安心了吗?
不,不是那样
红莲一时语塞。
确实,这样琴音就好像是他的监护人似的。
不好意思让她久等吧。
由奈说着极其自然地握住红莲的手。
啊喂!
走吧。
仍在困惑之中的红莲,被由奈半强迫地拉着走向中庭。
***
在不知道实情的旁人眼中,那应该是非常奇妙的光景吧。
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两眼无神如此回答的是个身穿睡袍的年轻男人。
那名男人站在套房式大楼的入口大厅,而他的额头上贴着一张有如恐怖电影中出现的符咒,名片大小的白纸上画着复杂的图案,那图案本来可能是什么文字吧不过因为那些字交错纵横,而且又经过改编,所以让人看不懂。
然后
是吗?感谢你的合作。
说完便迅速撕下男人额上符咒的人是逆木。?
男人的眼神又恢复了精神。
他仿佛像是以站着的状态从梦中醒来,他左右张望看到站在他身旁的逆木时,他的身体颤了一下,直到刚才他都还是意识不清,从他的观点看来,逆木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似的。
但是逆木却不理会他,从男人的面前通过,然后走出了大楼。??
男人数度扭了扭脖子,然后从集中放置在入口大厅的信箱中取出报纸和信件,接着就这样直接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好了,接下来。
逆木一边仰望着大楼,一边从怀中的口袋取出口香糖,然后打开包装。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片了,他用单手将口香糖甩出,并且剥开锡箔纸,随后将两片一起放入口中开始咀嚼了起来。
仔细想想,现在是学生去上学的时间呀,我真是失败。
那不是废话吗?
只听见背后有人对他说话。
逆木回头一看只见那里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嘴角叼着香烟的男人。
哎呀,迫水先生。
迫水纯一的装扮和昨晚有些不同。
虽然同样是一身黑色的长衣但衣服的种类不同,那是皮制的风衣,而且看起来似乎不止穿了一两天,那衣服经过长久的使用,自然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风格。
不过在平常日的白天穿那样的服装,看上去就和逆木同样,不像是善良百姓的装扮,加上他本来就是一张有如以刀刃削减过般的严肃面容,因此更加散发出让人难以接近的气氛。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来协助你的啊,你有向大本营要求补充人员吧?
迫水用芝宝牌的打火机点燃香烟,然后不耐烦地回答逆木。
而逆木则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
专门负责破坏的〈破组〉队长亲自前来?
说完他的视线移向与迫水同行的另外一人。
我记得这一位是
我是御杖代梨绪。
她说完行了一个礼,她就是昨晚参加狩猎的其中一人〈剑十号〉少女。
现在的她,黑色长发绑成马尾,一身牛仔裤和飞行夹克的装扮,那身打扮虽然算不上妩媚动人,但是十分适合这位看似个性强势的少女。
迫水先生
逆木以多少带着非难的目光,透过墨镜射向迫水。
人手不足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她虽然是〈破组〉的新人,可是让她多累积现场经验也没什么不好啊。'
迫水说着手迅速地一挥,只听到锵的轻脆一声,打火机的盖子便盖上了。
万一找第一个就中大奖,我也会帮你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啦。
他说着稍微拉开风衣,只见左边和右边左右两边分别挂着一把装在皮革枪套内的转轮式。
你还是老样子,sw的M625吗?现在还有人挂着两把转轮,你以为你是电影的英雄主角啊,而且那不能装备消音器吧?
少啰嗦,我的私人物品你管不着吧。再说进行使服调查,要是遭遇必须用枪的场面,也不可能有时间装消音器吧?
你说的也没错啦。
逆木耸耸肩,然后转而向梨绪询问道:
御杖代的小姐也有带枪吗?
是。
表情稍显紧张的少女梨绪点点头。
接着她以稍微僵硬的声音说道:
那个、逆木先生。
嗯?
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剑十号〉,或是称呼我梨绪也可以。
逆木与迫水不禁面面相觑。
看来这个少女对被以御杖代的名子称呼有所抵抗,逆木表情有些讶异地看向迫水,而这名梨绪的长官则是不悦地点了点头,看来似乎有相当根深蒂固的理由。
那就叫你小梨吧,请多指教啦,小梨。
梨绪表情中似乎有些不悦。
看到她的反应,逆木则是歪着头问道:
还是你觉得小绪比较好?梨梨、绪绪,都不怎么样呢。
小梨就可以了。
开玩笑的啦,不过我就叫你的名字吧。
然后呢
迫水就像是要转移话题般,一边仰望着大楼,一边打断他们的闲聊。
这里有可疑人物吗?
这个嘛,〈御火槌〉相关人员这个推测只是出于我的小人之心啦,反正总是好过干等,大概就只是姑且一试而已。
逆木耸耸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