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无事,傍晚时分来到陕州境内一小镇上,在靠街尾有一店招在风中飘扬,上书五个隶书大字:熊耳山酒家。宁陆兆一行人进店后有店小二迎出,店内客人较少,稀稀拉拉几人而已。
宁陆兆伸出食中两指用指尖在桌上叩了两下,停了一会儿又叩了三下,然后问道:“近来可有好菜?“店小二道:”好菜需有好柴烧,青山在柴不少,群山环绕好菜自不少。“宁陆兆甚觉有趣,笑道:“阁下好口才啊,报个菜还这么讲究。”那店小二笑吟吟地道:“一看客官就是个挺讲究的人。”宁陆兆翻过手掌掌心朝上,弯曲食中两指,用食中两指第二指节在桌上先叩了两下,稍停片刻又叩了三下,然后又问道:”店家近来可有好酒?“这时走出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来,中等身材,身着蓝布长衫,接过宁陆兆的话道:”前些日子有十几斤好酒,如今已无,葡萄酒倒有几斤,不如里面请。“说着将宁陆兆一行人引进里屋,穿过里屋,是一天井,穿过天井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一间较为宽敞雅静的屋子。
那掌柜模样的人倒头便拜:“属下王石山参见王爷。”宁陆兆忙将其扶起。九渊及继宗极为惊讶,不明白那人为何称爹爹为王爷,从爹爹进店与店小二对答,九渊和继宗就一头雾水、不明就里。王石山唤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钱琴韵、九渊及继宗去洗漱及用膳,因烟枪李先前受伤较重,王石山亦安排管家另行好生照料,宁陆兆均是外伤,昨晚包扎后已无大碍。
宁陆兆单独唤来王石山,问道:“熙让可好?”王石山答道:曹王现下在翠屏谷,跟苍山神猿老前辈读书学武。“宁陆兆听后稍微宽心,”你刚才说最近有十几个可疑人物在附近来过?“
原来刚才进店时他们是用特殊动作及暗语接头,一般食客进店直接就会问有无好酒好菜,不会先二后三地敲桌子再发问,要第一句接上头了就能确定是自己人了,然后再问“近来可有好酒?”其实是问最近有无可疑敌人,回答说有几斤酒就是有多少个可疑敌人,如果说现在就用好酒,那就表明敌人现在就在店内或附近,意味着情况危急不便接头或要格外小心。
王石山边给宁陆兆搬过一张椅子边道:“是的,四天前快黄昏时候,店里进来十八个人,其中有十个契丹人,罗浮山阴阳双煞,还有空峒派两人,另外四人未曾看出他们来历。他们订了十间客房,因属下觉得他们形迹可疑,当晚我一直潜伏在远处留意他们的行踪,约子时许,那不明身份的四人进了阴阳双煞的房间。我悄悄地掩过去,在东面的窗户前,用手指蘸窗边树叶上露珠轻轻捅破窗纸,知双煞功夫极高,我屏息静气生怕被他们觉察。只见阴煞居北而坐,阳煞端坐其侧,另外四人坐在下首。只听得阴煞道:‘我午间接到蓝堂主飞鸽传书,有三件事要告知各位:第一件事,抓住柴豫,要活的;第二件事,刺杀韩通遗孤,必须斩草除根;第三件事,打听柴熙让下落。蓝堂主还在江南,要过天才能赶到。’那阴煞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继续说道:‘柴豫及其管家烟枪李功夫了得,所以咱们先合力拿下他们再分头去办另外两件事,那蓝堂主安排的那十个契丹人及两个空峒派人都比较脓包,他们负责接应及押送的任务。’这阴煞虽为女流,但安排事项却有条不紊,旁边的阳煞反而乐得清闲,从不主动插话。正在这时,突然听得阴煞一声暴喝:“是谁?”我大吃一惊,方欲逃离,只见屋内灯光一灭,六条人影已从西边窗户穿出,向西边追去。“
宁陆兆接过话道:“看来当时偷听阴煞密谈的除你之外还另有其人,这人是谁呢?“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然后说:“你所说的那十八人我已与他们照过面了。”王石山甚感意外,于是宁陆兆将九渊遇险自己一家人连夜逃离华阴宁府,来福客栈遇阴阳双煞追杀,空峒派飞绥子仗义相救以及神秘客杀人灭口等事简要叙述了一遍。
王石山听闻后惊异不已,道:“我听闻阴煞密谈后就火速赶往翠屏谷向风雅先生禀报,风雅先生说事出紧急,又不能惊动敌人,是故他先飞鸽传书告知您此事,让您速来翠屏谷避险,同时又派出“不二剑”令狐前辈带领十位高手秘密前往华阴去接应您。因您动身在前,飞鸽传书想必您是没收到了,路上可能您在来福客栈时就与令狐前辈他们错过了,不过他们去到华阴见您举家已离开宁府,想必明后天他们自会回来的。“
“是的,阴阳双煞谈到的蓝堂主是何许人也?“
“属下也未调查到此人相关身份信息。“随后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宁陆兆就回房休息了。
九渊身上虎伤极重,右肩深可及骨,左臂及大腿伤口极长,前几天被人一路追杀危急关头尚不觉得这般严重,现下静下来养伤才觉得伤口处发烧红肿,疼痛不已。所幸熊耳山酒家地处大山,消炎解毒之药倒能采到,平常王石山都有储备,九渊躺在床上除了喝药、换药、吃饭就是睡觉。经过宁陆兆及钱琴韵几天的精心调理,九渊伤势好转较快,到得第七天,伤口已恢复了五六成,烟枪李的伤口虽未完全痊愈但也能下地自由行走了。
王石山派人在周遭打探情况,未见可疑人士出现,但出人意料的是,风雅先生派出的令狐前辈一行人并未见回来。宁陆兆与烟枪李及王石山三人商量后,担心事有变故,决定立即前往翠屏谷避险,再谋良策。
第八天刚近卯时,天刚蒙蒙亮,九渊尚在睡梦中,已被娘叫醒,然后下床洗漱,继宗被叫醒后又躺下蒙头大睡,后来宁陆兆训斥一顿才不情不愿地起来。众人用完早膳,王石山领着宁陆兆一行人穿过走廊,走进西边拐角处一间柴屋,这间柴屋甚大,里面柴禾码放得整整齐齐,王石山走到南面墙边,让管家移开了五捆柴禾,然后自己将墙脚底的一块方砖取出,伸手进去将一个疑似铁环的物事拉了一下,少顷,只听见咔嚓嚓一阵响声,墙便向旁边移动了三尺见方的洞口,里面赫然是一条密道。九渊跟继宗几时见过这般奇妙的机关?甚觉有趣,继宗刚想拍手欢呼,被宁陆兆制止住了。
王石山将方砖放回原位后率先钻进墙洞,众人鱼贯而入。待众人全部进入后,王石山折回,来到洞口给管家交待了几句,然后将距密道洞口左边第三块地砖取出,拉了一下铁环,咔嚓嚓一阵响声过后,墙壁又严丝合缝地恢复如初了,顿时密道内变得漆黑一片。
密道之外的管家见墙壁合拢后,遂将五捆柴禾恢复原状。
王石山打着火折子,在前面领着众人向前走去,走了二十多步,密道变得越来越宽敞。密道极长,走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三条密道,王石山拣右边一条密道前行。过不多久,前面又出现四条密道,王石山拣左第二条密道前行,一路上七拐八弯,若无人引领,跟进入迷宫无异。一行人走了约一个时辰,感觉道路逐渐向上,再行得一会儿,前方隐隐有天光透进来,不一会儿行得数十丈,到得尽头是一扇封闭的石门拦住去路。只有几缕阳光从几个杯口大小的洞口投射过来,想来这小洞口是用来通风透气之用。小洞口爬满了枯黄的藤蔓野草,阳光就是从这些藤蔓野草间撒下一些斑驳而细碎的光影。
王石山在密道壁扒拉了几下,就听见咔嚓嚓几声,石门便向右边缓缓移开。众人出得洞来,万道霞光透过树叶照得大家难以睁眼,四周虫鸟啁啁,晨风习习。众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清新无比,畅快之意直溢胸间。待得众人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楚自己置身于山腹之间,周围群山环绕,古松翠柏连绵数里,满山浓荫遮天蔽日。
王石山转身在密道口长满藤蔓处摸索顷刻,向上一提拉,少顷,一阵咔嚓嚓声中,石门缓缓合上,与山体合为一体。若无知情人告知,从外观之极难发现此处有一密道。王石山领得众人从半山腰下来,到得一山间平地,穿过平地,来到一座小山前。王石山转到一棵巨松后面,在山体一块石下摸索了一会儿只一提拉,那山体竟然出现一个洞口。带领众人进入洞口再合上洞门,向前走得约莫一盏茶工夫,到得出口,众人抬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身处之地,寸草不生,四周群山壁立千仞,壁如刀削虫蚁难行,向下视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王石山从洞内拿出三把特制巨形大伞,铜骨铁把,甚是结实。
王石山背着继宗,轻轻说了声:“闭上眼睛!”然后撑着巨伞率先跃下,随即山谷下面不断传来继宗惊恐的尖叫声。
烟枪李伤口尚未痊愈,不便携带他人。宁陆兆将九渊背在背上并用绑带将其缚上,然后左手撑伞右手搂住钱琴韵,说了声:“起!”已向悬崖下面跳去,钱琴韵早已闭上眼睛,耳畔风声猎猎作响,九渊却觉新鲜有趣,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烟枪李准备停当,稍一吸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不一会儿,宁陆兆已隐约看到王石山及继宗站在地面向上张望,忙深提一口气减轻下坠之势,待得掉落地面,入身是一堆堆高逾丈余干枯柔软的野草及树叶,三人也不觉甚疼痛,忙翻身站起,到得平地等待烟枪李。烟枪李身形瘦小加之仅自己一人,下坠之势比宁陆兆较缓,不一会儿,烟枪李也已到得地面。
一路上一直未曾开口的王石山似乎到这时才放下心来,只听他说道:“风雅先生管这山叫阴阳山,刚才我们从第一条密道出来的山叫阳山,阳山世人已知之甚少,这阴阳山更是无人知晓,阳山不过区区百十丈不到,这阴阳山,看阳面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比阳山矮,殊不知其阴面却是万丈深渊。”原来这阴阳山分为阴阳两面,阴面是万太悬崖寸草不生,阳面与阳山相对,中间由一平地相连,显得并不高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