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政园里住进了这位大鸿儒钱牧斋，拙政园自然成了抗清的前线！</p>
以民心拥戴而坐上东林党党魁宝座的钱牧斋，心里放不下美人儿柳如是。当崇祯吊死煤山，南京再立朝廷，后世称这个南京小朝廷为“南明”时。钱牧斋对这一历史性的变化，显得坐卧不宁。用陈寅恪的话说，钱牧斋自崇祯晚年至顺治末岁，约二十余年，前后欲依赖利用马士英、左良玉、郑芝龙作政治活动，虽无所成，但他的势利熏心可以一见。</p>
正是这一原因，在朱由崧到达南京之前，钱牧斋曾悄悄赶到南京秘密与人合计拥立潞王，当时潞王等带着眷属在淮安，由四总兵马杰、刘良佐、黄得功、刘泽清等护卫。凤阳总督马士英暗遣书信至南京小朝廷密谋立福王朱由崧为皇帝，消息传出，已经回到常熟的钱牧斋迅速与马士英挂钩，站到了原本是自己的政敌魏忠贤死党的马士英一边，认敌为友。</p>
由此可见在权力场上是没有正义或良知的，这一点，钱牧斋把握得很娴熟，但他的这一做法收效甚微，基本属于赔本买卖。</p>
朱由崧登基后于甲申（1644年）七月廿五日催钱牧斋赴南京。</p>
钱牧斋得到圣旨立刻启程前往。</p>
礼部尚书顾锡畴不想干了，钱牧斋便顶了这缺，做了礼部尚书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这个位置还不是钱牧斋的最终追求。钱牧斋在他前往南京的路途中，曾有一番心迹披露。《明季稗史初编》上这样说：“钱谦益家妓为妻者柳隐，冠插雉羽，戎服骑入国门，如明妃出塞状。”</p>
后人一眼就看出《明季稗史初编》者说这样的话是对钱牧斋柳如是不满的。你看他把钱牧斋的妻子柳如是说成什么？“钱谦益家的妓为妻者”！但他道出了一个事实，说柳如是已经在穿戴着装上像王妃出行一样了呀！</p>
当扬州危急时，钱牧斋与柳如是曾豪情满怀地要做一回“韩世忠梁红玉”，主动要求去扬州督师，无奈弘光没同意。虽然柳如是没能做得了“梁红玉”，但在弘光小朝廷时期，她也可谓是一生最为得意之时。钱牧斋要想得到相位，夫人外交是不可或缺的。《南明野史》说，马士英与阮大铖邀钱牧斋赴宴，必有柳如是。阮大铖能够自己填曲，还能执板顿足演唱。在场的官员多为北人，不懂吴音，阮大铖即改弋阳腔，诸公均称阮为真才子。柳如是与阮大铖同场歌舞，宛若琴瑟和合。以至发展到后来，阮柳到场，必玩弹丝吹竹之乐。钱牧斋偏偏对于音乐是门外汉。但他能忍得住，为什么？那个相位对于他的诱惑力太大了。</p>
可惜这段历史太短，仅仅只是从正月到五月的四个多月时间。如果稍稍长些，且不说钱牧斋能否进相位，柳如是后来的艳闻必定发生在此时无疑。</p>
当时他们住的南京尚书府在白下，府内闲园数亩，老梅盘错，栀子花开如雪覆屋。</p>
柳如是旧日男友李存我、宋尚木已经到了南京，暗中与她往来甚密。</p>
陈子龙死后，柳如是自然会与这些旧友交往甚密，而且都是躲过钱牧斋的眼线进行的。</p>
多铎铁骑*临南京城下，弘光皇帝在一个多难的早晨出逃到芜湖总兵黄得功营中。</p>
马士英见皇上已走，只好到西花园挟持皇太后等人朝浙江而去。</p>
太阳像往日一样升起，百官前往上朝。</p>
所有前往上朝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住，内宫混乱，再一打听，说是皇上已经出走。</p>
怎么办？</p>
大家赶紧往守将靖难功臣赵彝的后代赵之龙府上，乞讨对策。</p>
他们哪里知道，赵之龙已经秘密遣人过江迎清军。</p>
更为可怕的是，守军广昌伯与刘良佐不但没有抗敌的意思，反而纵兵骚扰南门外百姓，目的只有一个，就等清军到了，倒戈降清。</p>
在这种情况下，众官只好拥到钱牧斋府上。</p>
钱牧斋的相国梦还没有醒。他见状叹息道：事至此，惟有作小朝廷求活耳！手拟启稿送赵之龙。赵之龙看也没看朝边上一扔，心里想，此事能让你钱牧斋做了头功么？</p>
还是柳如是头脑清爽，她见赵之龙没反应，便力劝钱牧斋大节为重，以死效忠明室！</p>
老钱给赵怀中他们讲的钱与柳的故事，一般只讲到这里。至于后来钱谦益投降清庭、柳如是与别人通奸的事，他几乎都不再讲了。</p>
老钱只是简略地提到，在清顺治四年，钱柳相识的第九个年头。钱柳姻缘有了结晶，女儿诞生。这个女儿十分讨钱牧斋喜欢，他准允女儿姓柳，名小照。</p>
老年得千金，钱谦益喜不胜收，更加醉心于平淡而欢乐的小家庭生活。</p>
宁静的生活又过了十余年，钱谦益八十三岁那年病殁于杭州。丈夫死后两个月，柳如是解下腰间孝带悬梁自尽，情形极为悲惨。</p>
柳如是死后，虽然没能与钱谦益合葬，但她也葬在虞山脚下，离钱谦益的大墓只有百步之遥。</p>
赵怀中知道，柳如是最为后人所赞美的，是她一介女流，能于亡国时，夜携钱谦益跳西湖。而恰恰是这一幕里，钱谦益给传统扮演了个反角，他撩了撩西湖的水，说，如是，水冷，不易跳湖。他不肯跳。这一不跳，钱谦益便为当世和后人所诟病，惶惶然的进了乾隆的《贰臣传》排行榜，榜上有名不说，后人们一想起来，总说他连一个女人的气节都没有。</p>
清代袁枚的一个结论掷地有声：“伪名儒，不如真名妓。”就气节而言，钱谦益正属于那种“伪名儒”，而柳如是正属于那种“真名妓”。</p>
赵怀中想，一个真名妓也好，一个伪名儒也罢，如果他们只是出入于像秦淮河畔那样的红灯区，倒没有什么。但一个官员，随便出入于政治上的红灯区，比如钱谦益由明而投清，就是质的不同了。他必将会受到世人的诟病与痛骂。</p>
生活中的红灯区，你可以去猎奇。但政治上的红灯区，可是万万闯不得啊！（未完待续）</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