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事情,就跟那狐妖所说的差别不大。只是在何健诚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怨恨那个狐妖的,不过当最好的郎中查看了他父亲的病情之后,何健诚才渐渐的放下了心中的包袱。那郎中说,他父亲的病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要不是他家里的‘祖传的秘方’,可能早就入了土了。
至此,这次的何家事算是圆满结束了。其实如果没有吴修,没有韩东来,这件事也会随着时间慢慢解开,那狐妖就说过,她早就想以何健诚父亲的名义唤他回家,让他接管整个何家的生意,只不过那狐妖也说,在何健诚回家后,她就会离开何家,返回山林,继续修道。之所以没做,还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与她相爱的男人。
这日吴修和韩东来准备离开,何健诚正要送二人,远处狐妖赶来,叫住了二人,何健诚便先行一步,出了院门,在门外等着,看来事情再清楚再明了,这两人之间的隔阂还是有些的。狐妖欠身行礼,问道:“二位公子不多留几日?”
吴修栓好马鞍,回道:“就不多住了,我们还有事情赶到洛城。”
狐妖继续道:“我毕竟是妖,怎么说都有我的不对,等老爷寿终正寝,我就会返回山林,继续当我的狐妖,再也不会下山作乱了。”
吴修笑道:“夫人严重了。以我看来啊,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心是好的就无所谓了,人与妖也可以和睦相处。”
狐妖温柔而笑,施了个万福,“公子大义。”她看了看吴修的牛皮包裹,问道:“我原先以为公子是隐藏了气象的山上修士,下山来降妖除魔,所以那日我求饶于公子。可是我观公子是实打实的肉体凡胎,为什么会有如此邪门的兵器呢?”
吴修的确是被问住了,他拍了拍牛皮包裹,“邪门兵器?你说的是这把长枪?我并不觉得多邪门,只是抢来的,比较趁手而已。”
狐妖哑然,笑道:“公子真是深藏不露,此枪对我妖族,似乎有天生的克制,有此枪傍身,公子夜间行走也可安心几分。”
她看向韩东来,说道:“那日我用魅心咒冒犯了公子,公子使剑,而且剑招毒辣又不失灵动优美,所以我这里有把剑,比较适合公子的剑招,公子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说着,一把褐色长剑凭空出现,自行向韩东来飘去。
韩东来眼睛发亮,接过长剑,猛然拔剑,一道寒光乍现,剑身窄而薄,待完全拔出剑鞘,剑尖微颤,似有悲鸣,韩东来左右挥舞,很是趁手,当即就有些爱不释手,不过仍是笑道:“夫人,这怎么好意思呢?”
狐妖笑道:“这把剑来历不凡,曾是山上修士的扬名之剑,此剑主人逝世之际,让我代为保存,说是遇到有缘人可赠之。剑名长恨,公子看那剑柄旁的剑身。”
韩东来仔细看去,果然在泛着青光的剑身之上有两个古篆小字,‘长恨’。
狐妖道:“毕竟是山上之物,都是有灵性的。公子养得久了,说不定可以养出剑灵。”
韩东来喜笑颜开,连忙抱拳谢过:“韩东来,谢夫人大礼。”
狐妖又道:“我本名张小莲,以后二位公子路过大魏南部的雁荡山紫云洞,可以上山喝茶,我那洞中有道千年冰泉,煮出来的茶甚是独特。”她忽然就有些惆怅起来,“二位公子,以后行走江湖,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更不能相信别的妖啊。”
吴修点点头,这句话说的倒是不假,“谢夫人提醒,只是夫人在这何家还是得受点委屈了,何兄弟毕竟对夫人还是有些怨恨的,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在闲暇之余,与我那何兄弟说说话,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狐妖张小莲点点头,看向门外默默等待的何健诚,抿了抿嘴,“公子放心,这何家一定还会是何家的,我就安心服侍老爷,家族内的事物我再不会插手。至于少爷,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苦衷的。”
吴修和韩东来同时抱拳,韩东来道:“预祝夫人早日修成大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夫人后会有期!”
张小莲笑靥如花,轻轻欠身施礼。
看着吴修和韩东来的背影,张小莲喊道:“二位公子,一路平安啊!”
她忽然觉得,人间真是个好地方,又有如此好的年轻人行走江湖,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门外,何健诚迎了上来,对于吴修和韩东来,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吴兄韩兄,你们俩这什么都不要,让我很是惭愧啊!”
韩东来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暂时还不缺什么,所以就不要了。再说,以后我回乡重拾家业,还需要你多帮忙呢!”
何健诚终于有些宽心,“韩兄放心,只要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吴修说道:“何兄,夫人虽然是妖,但的确是个好妖,之前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找个机会你们两个把话说开,都是一家人嘛,没什么过不去坎儿。”
何健诚点点头,“经过了这么多事,其实我也有些释然了,放心吧吴兄,我知道该怎么做。”
三人一路谈笑风生,这一路走的极慢。出了城门已经过了晌午,何健诚摇着手臂与吴修和韩东来分别,两人也同样转身挥手。
江湖路远,不知道再见又是什么时候
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只是但愿,这世间有了你们会变的更加美好吧。
何健诚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被背影,抱了抱拳。
吴修心情好极了,他笑道:“老三,是不是还是好人更多?”
韩东来高坐马背,抖弄长剑长恨,“笑道,是是是,老大你说的什么都对!”
平时也不苟言笑的吴修今天始终带着笑意,原来他笑起来也是这么好看的。他一夹马腹,“老二,我们算不算人们口中所说的好人啊?”
韩东来皱眉想道:“不算吧。”他也夹了马腹冲了出去,喊道:“可是我们做的都是好事!”
……
在新月郡耽误了两日,所以比原计划到达清风镇的时间要晚了一日,这还是两人在连夜赶路的情况下。这日午后,两人骑行于官道之上,因为临近洛城,所以官道上人来人往特别杂乱,更有官府的兵马在官道之上四处游荡,看到可疑的行人便要上前询问,不便骑马,于是两人牵马而行。
有两个身穿盔甲的士兵腰佩魏刀,叫住了吴修和韩东来。
吴修停马抱拳,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你们两个是做什么?”那高个巡逻兵打量道。
“我们是走亲戚的。”韩东来答道。
“走亲戚,走亲戚需要带兵器吗?”
吴修和韩东来只好掏出了自己的军薄。
两个巡逻兵看完,立马就恭敬起来,“属下有眼无珠,打扰了二位将军。”
吴修笑了笑,道:“没事,没事。你们也是职责所在,再说,我们并不是什么将军,只不过是在战场多割下了几个人头而已。”
韩东来问道:“两位兄弟,问一件事,清风镇怎么走?”
“回将军的话,此路往前十五里,有个岔路,往左走便是清风镇,那岔路之上有个石头做的路标,将军到了就能看见。”
吴修问道:“大约多久能到清风镇?”
高个儿思量答道:“大约还有一百里路,不过眼下太阳就要落山了,两位将军如果不着急赶路,可以在前面的镇子休息一晚。”
韩东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有劳了!”
两个带甲士兵走后,韩东来看向吴修,问道:“老大,怎么说?”
吴修道:“还是在前方歇息一晚吧。要是晚上到,就需要打扰人家了。”
韩东来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这连续赶了几天路,嘴里都淡出鸟了。今晚好好吃一顿。”
洛水镇,是距离洛城最近的镇。说是镇,却比一些偏远的郡城还要大,一些个达官显贵将洛水镇当成了后花园。这里景色优美,又有一条洛水穿城而过,河道两边都是一些有钱人建的豪华宅邸,平日可能没什么人居住,但一到假日,那些个有钱人便会到这里闲住,特别是夏天酷暑,前来避暑的人比比皆是。由于离洛城很近,这里的安全盘查就要比别的地方严格,在比其他郡门还要大镇门外,进城的人都要受到询问或者盘查,吴修和韩东来只好再一次递出了军薄,顺利了进了城。
吴修和韩东来今天的兴致颇高。
东岳楼,在洛水镇算是个中等酒楼,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身上也只有这些年用鲜血换来的军饷,但是对于吃,他们都不会太过吝啬,特别是韩东来,他是贵族出身,对吃又特别讲究,他有句话说的很好,‘趁着年轻,该吃吃该喝喝,等老了再去吃可就吃不动了!’其实也不无道理。
在韩东来的要求之下,两人叫了一大桌子的菜肴,吃的那是风卷残云。可是等结账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傻眼了,足足八两。韩东来正要据理力争,可是当店家拿来那菜肴之后的明码标价后,两人都认命了。那店家还说,在偏远的郡城吃一顿这样的菜肴,一二两银子,可是在洛水镇在洛城就不不一样了,这里的物价就是这么贵,这还是中等的酒楼,要是去洛水镇的鸿宾楼那可得十几两,去洛城那个五华宫,可是需要三四十两呢。
两人汗颜。本以为以身上的军饷来看,也算个富人。可是再一盘算着,也就够去那个五华宫住个几十天的。不过按照大魏的国情,一般的小户人家一年的所有吃食,也就三十多两,中等人家一年的所有花费也就一百多两,那些大户人家可就说不好了,就比如新月郡的何健诚家,府中上下下所有人力开支,一年没个几千银子,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吴修和韩东来默默算计,他俩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兵,进军队初衷原本就是为了填饱肚子,没有进黑甲营之前他们一年最多也就二十两白银,在进入黑甲营之后一年就可拿到八十两,在黑甲营待了六年左右,这六年也就是几百两,但是,这不是黑甲营的全部军饷。黑甲营作为大魏的绝对攻坚之师,所立战功无数,表彰战功最好的方式就是给钱,这些年吴修和韩东来在军饷之外也累积了两三千两。主帅段天涯似乎对金钱没有丝毫的兴趣,比如上次入蜀的战争,魏王一次就奖赏了段天涯三百两黄金,他却把黄金折成了白银,分给了其他人,加上这类的钱也有一两千两。
吴修数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散银子和一百两面额的银票,他是伍长,不管是军饷和其他都要比韩东来多,一共五千三百两。韩东来也数了数,四千九百两,其中有三百两是断了手臂的抚恤金。这其中有很多门门道道,比如韩东来是孑然一身,抚恤金是他个人所得,曹家宝和黄二就不太一样,军饷有一半是当地官府直接发放他们家,一半到了他们手上,抚恤金则有两种方式,一种可以折算各种税赋,一种也是直接发放给家人。
黑甲营兵士一条命,八百两。
普通大魏士兵一条命,五十两。
这就是黑甲营和普通魏军的区别。
吴修牛皮纸中的另一个包裹,其中是曹家宝多年的一半军饷,抚恤金则折成了他家的税赋和他弟弟读书的费用,黄二多年的一半军饷和抚恤金,平儿的全部军饷和抚恤金。这些,他都是需要亲自送到他们家的。
吴修摇头道:“看来,我们还是要省吃俭用啊!”
韩东来嘴角含着牙签,一条腿杵在长凳之上,另一条腿伸的老远,左右摇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大没必要过得磕磕巴巴的。五千多两银子,只要天天不吃这些东西,二三十年都够花了。”
吴修抽出一摞银票,数了一下,一共二十张,“本来是等着分别那天拿出来的,可是想着想着,越早拿出来心里就越好受些,这两千两银子你先拿着,你回到家乡要用的地方比我多,再说重拾家业,振兴你们韩家你身边那点钱也不太够。”
韩东来端正身姿,摇摇头:“老大,这不好吧。你还要走那么远的路身上只剩三千多两,不太够吧。”
吴修将一摞银票放到了韩东来的身前,“够了。你还不知道我,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饿着就好了。”
韩东来又将那一摞银票推了出去,“老大,我不能要。这些年你帮我们够多了,再说,每次我们兄弟几个喝花酒,都是你给的钱,还有这次我们俩的一路花费都是你出的。”
吴修拿起银票,“老二,你听我说。回到家乡,可不能整天逛窑子,那何健诚不是说了吗,经商之道要以‘诚信为本’,再加上比别人努力一点,比别人勤奋一点,一定能有大成。他递出银票,“这些钱,你比我更需要,就当我是借给你的,等你哪天发达了就还我。”
韩东来畏手畏脚的始终没有接过银票,反而眼眶有些发红了,“老大,我,我…”
吴修把银票塞入了韩东的手中,“别我我我的了,回去好好干,我等着你还我钱!
韩东来抹了一把脸,将银票塞入了怀中,“别的我就不多说,老大,你就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去樊城找你,将你八抬大轿的接到寒山郡,好好享受富人的日子!”
吴修笑道:“我又不是你媳妇,八抬大轿作甚。等我办完了事,回到樊城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写信,秋后没事的时候,我就过来找你。”
韩东来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吴修道:“就不能先去帮你了,等我忙完了事情,你不叫我来我也会来的!”
韩东来忽然问道:“老大,家乡有意中人吗?”
吴修摇摇头,“我不到二十岁就离开了家乡,如今已有十一二年了。那时候战乱四起,家乡的人都跑了,即使有也跑了。”他忽然有些伤怀,“十几年了,不知道家乡成了什么样子了。”
韩东来笑道:“老大不用担心,找媳妇儿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你应该不知道我寒山郡盛产什么吧?”
吴修道:“何健诚不是说了吗,玉石。”
韩东来点点头,“只说对了一半,我寒山郡除了玉石还盛产一样东西!”
“什么?”
“女人。”
“难道是长了四个眼睛,两个嘴巴的女人?”
“不不不,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嘴巴,一个鼻子。”
“难道是山中精魅,它的名字叫女人?”
“不不不,就跟你见到的女人是一样的。”
“那有什么奇怪的,到处不都是女人吗?”
“不不不,我们寒山郡的女人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美啊,我们寒山郡的女人,世间最美美。”
“哦。”
“我们寒山郡绿水结绿玉,白波生白圭,我们寒山郡的女人啊,转眄流精,光润如玉,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老二,今晚我们就出城露宿去吧,城里住挺贵的。”
“这……”